印度疫情急转直下的背后

    印度卫生部4月29日公布的数据显示，较前一日新增新冠确诊病例379257例，已连续8天单日新增病例超过30万例，累计确诊18376524例；新增死亡3645例，累计死亡204832例。这一长串数字反映出印度正在承受“雪崩式”的第二波疫情。目前，印度各大城市的公立和私立医院都面临床位紧张、医用氧气告急等难题，一些医院的医用氧气储量仅够维持2~18小时。华盛顿大学独立的全球健康研究中心健康度量与评估研究所发布简报称，“印度没有采取严厉措施以减少社会性聚集和增加口罩的有效使用率……到今年8月1日，印度的新冠肺炎疫情死亡人数可能会翻一番，达66万人”。这与一个月前国际舆论对印度疫情防控的乐观态度形成了强烈对比。

凸显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不足

    印度疫情之所以会出现第二波暴发，既有主观原因，又有客观因素，其深层次原因在于印度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严重不足，公共卫生体系建设存在短板与缺陷。

    从主观来看，莫迪政府对疫情防控的态度出现松懈，是疫情二次暴发的首要原因。3月初，印度每日新增确诊人数下降至8000例左右，新增死亡人数下降至200例左右，国际舆论及印度社会均对疫情得到控制表现出乐观情绪。因此，莫迪政府宣布印度疫情已经“进入尾声”，过早解除了严格的居家隔离与疫情封锁措施，拆除了此前修建的临时隔离中心，整个社会的防疫心理出现疲态。

    其次，当前印度西孟加拉邦、阿萨姆邦等五个邦正在举行邦议会选举，急于扩大执政版图的各大政党不顾疫情进行各种宣传造势活动，但现场却没有配套执行的安全措施以及保持社交距离的规定。同时，进入4月后，随着印度教节日“大壶节”的到来以及印度板球联赛的举行，印度民众不顾疫情防护措施争相聚集，这进一步扩大了病毒的传染范围。

    此外，印度政府对全球疫情防控形势的错误判断，以及在全球开展过度的医疗物资和疫苗输出，也是当前印度医疗卫生资源极其短缺的重要原因之一。作为仿制药与医疗器械生产大国，印度国内有着完备的医疗资源产业链，但由于西方国家的政治和市场的双重需求，印度向国外出口了大量医疗物资与疫苗，仅氧气一项，印度在2021年1月就向其他国家出口了1.93亿剂，同比增长734%。

    从客观因素来看，首先，印度人口密度高，平均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420人，是中国的三倍，其金融中心孟买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平均约3万人，过高的人口密度很难做到保持社交距离。

    其次，印度公共卫生条件差，医疗设施严重不足。虽然印度政府宣布2021年要将医疗卫生领域支出占比提高至其GDP的9.5%，但短时间的投入仍然无法改变长期以来印度整体医疗水平低的状况：每万人的医生数量仅为8人，每10万人中平均只有2.3张重症监护病床。

    再次，印度是世界上结核病病例最多的国家，约占全球病例的四分之一，约有40%的印度人感染结核菌，绝大多数患者具有潜伏性的结核病，这类人群更易感染新冠病毒。

    最后，印度出现了新的变种病毒“B.1.617”。该变种病毒起源于马哈拉施特拉邦，其传播性相比原病毒显著增强，一名患者可能传染80%至90%的密切接触者。根据印度官方最新数据，在3月份的3周之内，在印度全国的采集样本测序中，B.1.617病毒占比从16.7%迅速上升到70.4%。印度专家指出，这种“双重变异病毒”可能具有“免疫逃逸”能力，使某些现有的疫苗失去作用。

对印度经济社会造成诸多挑战

    2020年疫情暴发后，印度先后实施了两轮全国封锁，严格的管制措施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疫情的蔓延，但也导致其国内生产总值被英国反超，掉出全球前五行列。在此背景下，原本在“印度制造”政策下蓬勃发展的印度产业经济，如汽车产业、电子制造产业等重点发展方向，因疫情引发的国内就业停摆和供应链断裂遭受重创。迫于国内经济形势，莫迪政府不得不重新开放经济生活，但由于疫情并未得到有效管控，造成了疫情大规模暴发，形成了“疫情封锁—经济颓废—重启经济—疫情恶化”的恶性闭环。4月26日，牛津经济研究所将印度2021年GDP增长预期从先前的11.8%下调至10.2%，原因是印度当前不断增长的健康负担、不稳定的疫苗接种率，以及政府缺乏有效遏制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的战略。

    疫情还恶化了印度的就业形势。服务业是印度经济的基本盘，在印度经济中占比接近6成，也是印度就业的主要渠道。疫情影响最直接的就是旅游业及相关的餐饮、酒店、航空行业。印度经济监测中心表示，过去一年里因疫情而造成的失业和就业压力仍在继续增加，2021年3月劳动力市场与2月相比减少了近300万人。根据印度品牌资产基金会提供的数据，旅游业对印度国内生产总值的直接贡献为7.1%。随着疫情蔓延，印度政府出台政策，限制国际游客入境，这一数值将会明显降低。信用评级机构Care Ratings4月9日发布报告称，封锁措施将使贸易、酒店和交通运输部门减少53.5亿美元的收入，这一影响将在第二季度开始浮现。

莫迪政府加大抗疫措施力度

    疫情加剧，印度反对党纷纷对莫迪政府进行抨击，民众也对莫迪的抗疫政策十分不满，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莫迪辞职”的话题。为此，莫迪政府采取了必要行动，积极组织抗疫。

    一是向外寻求援助，满足国内对医疗资源的需求。第二波疫情暴发以来，莫迪政府一直积极与各国领导人接触，试图获得医疗援助。4月26日，莫迪与拜登举行电话会谈，美国同意向印度提供包括氧气相关用品、疫苗材料和疗法等一系列紧急援助，但就关键的疫苗原料和药品供应链问题却并未达成一致。据《印度报》报道，印度空军出动C-17运输机，从新加坡空运回4个用于储存医用液氧的大容量氧气罐。沙特阿拉伯、德国等国支援的氧气罐也已在运输途中。为增加氧气供应，印度政府决定豁免医用氧气及相关设备进口的基本关税。印度政府还积极向俄罗斯寻求疫苗支援，将进口大量“卫星-V”疫苗，并随后在本土大规模生产，以满足接种需求。

    二是整合国内医疗资源，扩大疫苗接种范围。中央政府制定了医用氧气的分配计划，已经确定向各邦分配6177吨氧气，同时建立医疗资源绿色通道，以加快氧气等医疗急需品特快专列的通行。莫迪政府宣布改变疫苗接种计划，从5月1日起开始向18岁以上的所有人开放接种，并允许邦政府制定符合本邦实际的策略并向疫苗制造商直接采购。

    三是重新重视疫情，一定程度上恢复严厉的封锁措施。4月20日，莫迪在全国电视讲话中敦促各邦实行封锁政策，呼吁民众尽可能待在室内。目前，在西孟加拉邦议会选举中，莫迪领导的印度人民党与该邦现任首席部长班纳吉领导的草根国大党之间正激烈竞争，莫迪亲自到场发表演说。但在印度疫情加剧以及反对党的强烈批评下，印人党宣布不再在西孟加拉邦举行任何竞选集会，而且“一旦竞选结束，印人党会将全部工作重心放到疫情防控上来”。同时，针对莫迪政府第二任期两周年的庆祝仪式也将以“奉献”为主题，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小规模、低调的庆祝活动，并与疫情防控相结合。

    （作者：戴永红，系深圳大学环孟加拉湾地区研究所所长、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