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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1年04月07日 星期三

    陈彦:今天的写作需要高度整合人类新的生命样貌

    作者:本报记者 刘平安 《光明日报》( 2021年04月07日 13版)

        陈彦近照。山于军摄/光明图片

        【走近文艺家】   

        继《装台》《主角》两部力作之后,他的“舞台三部曲”之《喜剧》如约而至。关于塑造人物,他认为,“一个艺术形象是诸多因素的聚合体,有时不只是‘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甚至鞋在南美,手套在北欧,手串在南非了。越写微小、局部,越需要有在背景上的开疆拓土与张力”。

        2019年8月,陈彦凭借《主角》一书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忆秦娥”“胡三元”等个性鲜明的角色以其纯粹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千千万万的读者,《主角》成为越来越多读者的枕边书,也成为众多影视和舞台剧业内人士的倾心之作。

        2020年11月,由陈彦作品《装台》改编的同名电视剧甫一开播就引发好评,收视率不断走高。剧中“刁大顺”等人物群像真实接地气,平凡朴实中饱含着喷薄而出的生命力量,这部剧也在一片赞誉声中成为2020年的收官大剧之一。

        近两年无疑是作家陈彦收获满满的两年,同时也是其工作转换、举家北迁较为忙碌的两年。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忙碌中,他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备受期待的“舞台三部曲”第三部《喜剧》也不负众望,今年如约而至。

        近年来,陈彦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而由他塑造的一系列鲜活人物比他本人还要发光发亮,感动和激励着万千读者。

        作为“文学陕军”的一员,陈彦深受陕西作家现实主义写作传统的影响。“熟悉陕北的路遥写陕北,熟悉关中的陈忠实写关中,熟悉陕南的贾平凹写陕南,而柳青为了深入反映农村实际甚至在皇甫村定居长达14年之久,作家应该关注现实,做时代的速记员。”陈彦说,“生活是现实主义的基础,双脚踩在大地上,写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我也是在写我熟悉的生活,写身边的人和事,写自己的生命体验。我觉得作家应该守住自己的一口井,不断往深里挖,无数个体的不同侧面,才能汇成整个社会庞大的交响乐。”

        陈彦生在乡村,工作后也一直追踪着乡村的变化,见证了改革开放四十年乡村的发展,掌握了大量一手素材。所以他写乡村、农民、进城务工的农民工都能写得入木三分。而关于戏曲人的素材陈彦更是信手拈来。从专业编剧到团长,再到管创作的副院长,又在六百多人的陕西戏曲研究院担任十年院长,他对带有丰富历史信息和民间信息的秦腔,对戏曲从业者早已了如指掌,“写他们不需要再深入生活补充素材”。

        “戏曲小舞台与人生大舞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剧场是一个巨大的人性实验室。小说中如果仅仅写几个演员的人生经历或舞台生涯意义并不大,只是讲几个有趣的故事也不是我想要的。”陈彦说,“小说写作要天然地带着对历史、现实、未来与哲学的思考。故事应该既能承载个体生命体验,又能承载时代信息,构成故事的每一个情节、细节,包括语言构件都应是其丰富性的一部分。我所写的这些人是与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城乡发展同步的,他们经历了物质的匮乏到丰富又到物欲横流,更有贫富悬殊、尊严失衡等问题。这里面都深含着人性的复杂多变与生命的多样性,诸多元素杂烩在一起,有时切开一个小口,看似写演员的戏剧人生,实则折射出整个社会的影像。”

        陈彦喜欢长篇小说巨大的荷载量,他说这种文体可以承载足够多的人物,“要表现生命体验、社会生活、人的思想深度、情感深度,离开人物是不可能的,尽管小说要不要塑造人物说法不一,但我个人的小说观仍是把塑造人物作为第一要素。有时需要诸多人物,才能表达出你心中的生命和世界样貌”。陈彦认为,塑造人物既需要生命经验的积累,还需要大量的阅读,“一个艺术形象是诸多因素的聚合体,有时不只是‘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甚至鞋在南美,手套在北欧,手串在南非了。总之,这已是一个需要高度整合人类新的生命样貌的时代。越写微小、局部,越需要有在背景上的开疆拓土与张力”。

        关于阅读,陈彦不喜欢临时抱佛脚地查阅某一种书,他说,“写作有时需要逆向思维,发散阅读,仅仅为写作去阅读和思考容易钻进狭小的管子里,从一头端直就钻到另一头去了,思维、眼界都会受到很大局限。一些反向思维反倒能够激发新的灵感,激活过去生活中的某些经验”。陈彦在写作前后常常会进行集中阅读,写作过程中也不间断,“新的阅读在写作过程中必然带来新的启发”。

        陈彦订阅的报刊中多是天文地理读物,这些阅读使他的视野足够开阔,也使他的思维和语言带有更多元的哲思。他的发散阅读甚至反向阅读贯穿在创作过程中,比如在创作《迟开的玫瑰》等现代戏时,大量阅读的反倒是司马迁的作品和故事,写《喜剧》时同时阅读了大量悲剧作品。他不断进行着辩证思考,比如喜剧和悲剧是什么关系?人类为什么需要喜剧,同时又需要悲剧?这样的阅读和思考最终将《喜剧》中贺氏两代丑角的经历升华为人生哲思。

        陈彦在新书《喜剧》题记中写道:“喜剧和悲剧从来都不是孤立上演的。当喜剧开幕时,悲剧就诡秘地躲在侧幕旁窥视了,它随时都会冲上台,把正火爆的喜剧场面搞得哭笑不得,甚至会提起你的双脚,一阵倒拖,弄得险象环生。我们不可能永远演喜剧,也不可能永远演悲剧,它甚至时常处在一种急速互换中,这就是生活与生命的常态……”一番话道尽贺氏两代丑角的苦辣酸甜,也说出了千千万万读者的心声。一部书中凝结的心血最终会在读者的哭和笑中结晶,陈彦还在阅读,还在前行。

        (本报记者 刘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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