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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1年01月13日 星期三

    由浅阅读、泛阅读走向深阅读

    作者:毕海 《光明日报》( 2021年01月13日 14版)

        一个真正喜欢文学和阅读的人,总会在文本细节感受到情感和思想的共鸣。图为书店文学书柜。高建业摄/光明图片

        【经典书,细细读,读出海底万丈波】

        美国学者莫提默·J·艾德勒和查尔斯·范多伦在《如何阅读一本书》中将阅读分为基础阅读、检视阅读和分析阅读三个层次,并明确指出,没有经过分析阅读,就没法理解一本书。这里说的“分析阅读”,实质是文本细读。如何从文本细读出发,打通文本“内外”,构建合理有效的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方法,一直是当代中国文学亟待完成的目标。

    如果没有文本细读的训练和习惯,只会停滞在阅读的粗浅层面

        针对当前的文学史教学现状,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思和说过,学生们往往能对文学史理论框架、文学概念和流行的学术话题侃侃而谈,而一提到具体的文学作品却瞠目结舌,几乎不具备解读作品的能力。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通过细读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作家的代表性作品,力图完成“文本细读的补课任务”,呈现当代文学的“众妙之门”。两位学者是从现当代文学教学和研究实践中理解文本细读的意义,诠释文本细读的方法和路径,并提出重建“文本细读”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在今天数字化的快速阅读时代,文本细读的所指和内涵又有一些新的变化。当我们面对浩瀚信息,获取知识包括文学作品固然比任何时代来得容易,却也身陷“信息爆炸”的困境。面对如此多的资讯和文本,如果没有文本细读的训练和习惯,最终只会停滞在“奇观化”阅读的粗浅层面。如同日本学者斋藤孝在《深阅读》一书中所指出的,“如果书读得不够,只依赖互联网的话,就只能在海量的信息表面漂流,完全无法深入其中”。

        赓续文本细读的精神资源,由浅阅读、泛阅读走向深阅读,也就成为当下文学阅读的重要议题。从这个意义上看,文本细读既包含了文本内部的专业文学阅读,也指向新媒体语境中“流水化”阅读的深阅读内涵。如何汲取和传承当代中国文学文本细读的资源,应对当下阅读形态和方式的变化,重建文本细读的方法和路径,是当代中国文学阅读和研究应该直面的问题。

    深入作品内部,展开广义的语境阅读,打通内外空间

        20世纪80年代,新批评理论被引入中国,因其异质文化和特有的局限性,很快被冠之“形式主义”的帽子被其他新潮理论所取代,但新批评却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和遗产,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文本细读。

        以往人们对文本细读的质疑,多源自新批评理论对文本内部研究的过分强调,割断了文本与社会、作家、读者的联系。实质上,在当代新的文化语境下,文本细读既可以使读者聚焦作品,把握文本的细节要素,更能够帮助读者深入作品内部,展开广义的语境阅读,打通文本的内外空间。

        优秀的文学作品总是具有丰满和深刻的文学细节,透露出作品的氛围、结构和气韵。一个真正喜欢文学和阅读的人,总会在文本细节感受到情感和思想的共鸣。

        老舍善于表现和反思民族文化,其作品深刻的文化内涵多是通过细节获得艺术表达和升华的。《断魂枪》中的沙子龙作为“断魂枪”的最后一位传人,小说对其形象并未进行正面的描述和分析,面对孙老者的挑战,他避不应战,只在文末凄凉地叹气“不传!不传!”那么该如何理解沙子龙的情感,他对“时代转型”是何种感受?读者只有在细节的阅读中方能深入沙子龙的内心——“沙子龙正在床上看着本《封神榜》”。沙子龙对《封神榜》故事的荒诞感慨,也正是挣扎在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市民阶层的真实感受。只有在聚焦作品、把握文本细节要素的细读过程中,才能理解作品人物的心理内涵,也才能把握作者在塑造人物时复杂的心绪和深厚的民族文化意蕴。

        科幻作家刘慈欣的《三体》出版之初并未获得文学界的广泛认可,由于缺乏细致阅读,一度被视作蹩脚的“伤痕文学”作品。但在新媒体时代的语境下,当人们细读这部表面描述未来实则展现宏阔历史的作品,将其放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视野中,其反映当代生活的整体视野才得以呈现,其文本内外的意义空间才被充分展开。

    以现代的眼光和方法再次擦亮“文本细读”

        中国本土意义上的文本细读,并不纯然指向西方兴起的新批评理论。中国传统文论中所强调的评点和鉴赏,正是建立在以文本细读基础上的文学理论和文学研究的方法论。从这个意义上说,“细读”并非舶来品,而是根植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阅读理论。在新媒体时代,需要我们以现代的眼光和方法再次擦亮“文本细读”,重建其特有的价值和方法。

        这就需要在当代性的视野中重建文本细读的价值。文学阅读和文学研究针对的是当下的生活,我们所展开的一系列思想文化活动都将参与当代中国的思想文化实践。文本细读并非停留在学科知识内部的“循环”生产,而是具有文化的主观能动性,“要参与、回应、影响当代中国社会的文化思想建构”,参与和回应当代社会生活的文化情感实践。

        同时需要在总体性的视野中重建文本细读的理念和方法。“总体性”之于思想和社会实践的重要意义在于,只有“把社会生活中的孤立事实作为历史发展的环节并把它们归结为一个总体的情况下,对事实的认识才能成为对现实的认识”。文本细读已经是融化生活的细读,能够打开和连接文本的内外空间,实则构成对当下生活总体的一种观察、理解和思考。

        还有必要拓展文本细读的内涵与形式。在新媒体时代,文本细读已经形成某种开放性的文化自觉,不再局限为个人的“封闭式”阅读。近年来兴起的多种形式的读书活动,大学校园和各类研究机构中的读书会,网络读书共同体和社区共读,他们围绕一本书或一个话题,暂时离开快速移动的生活景观,展开文本细读和交流。这类读书活动的兴起,恰好印证文本细读及细读方法在今天的价值和意义。传播媒介、社会交流文化形态变革给文学阅读和文本细读带来挑战,但同时也带来更为多元多样的阅读情态和内容。

        在新的社会文化语境中重拾文本细读的传统和资源,需要我们重建文本细读的理论和方法,使文本细读不仅在文学研究领域,更在阅读领域产生积极影响。

        (作者:毕海,系中央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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