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文艺家】
85岁的他是著名红色经典作曲家,不到30岁便以《雷锋,我们的战友》成名,之后又创作出《地道战》《闪闪的红星》《红星照我去战斗》《映山红》《歌唱大别山》等大量脍炙人口的电影音乐,至今仍创作不断。他说,搞创作要有“钻地道”精神,多走村串乡,广泛学习,从生活中寻找灵感。
走进85岁高龄的作曲家傅庚辰的家,一眼就看到老人及其身后那尊颇具英雄气概的黑色雕像,雕像底座上赫然写着“人民音乐家傅庚辰”,落款是“抚顺市委市政府赠”。雕塑后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中国梦》竖轴歌词书法;旁边电视柜上的镜框里装裱着《映山红》歌词。屋内葱茏绽放的绿植、自由游弋的小鱼儿和造型精美的工艺品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营造出舒适温馨、清新优雅的艺术生活氛围。
“平时来客人我一般坐这儿。”傅庚辰指了指客厅内的酒红色沙发,缓慢落座。他身着大方得体的开衫毛衣和咖啡色休闲西装,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朝后梳拢着,没有一丝乱发。由于一次出门取快递时摔了一跤,傅庚辰看起来有些虚弱,说话也成了“男低音”,但他仍保持着军人的庄重和艺术家的自持,其严谨与严肃早已融在举止间。
傅庚辰出生于1935年,12岁时,在松江鲁艺文工团工作的大姐带他报考了东北音乐工作团,由此开启了他的音乐人生。“我这辈子共经历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边境反击作战三次战争,目睹和倾听了无数英模流血牺牲的故事,他们深深影响了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使我明白做人要做什么样的人。”傅庚辰说。由于受过多次战争的洗礼,傅庚辰的人生似乎总有沉甸甸的“压舱石”,他对人生、对艺术审慎认真,从不草率嬉戏。在他看来,音乐创作是件严肃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对待作品,为了达到要求,宁可推翻重做也不可敷衍了事。
《雷锋,我们的战友》既是傅庚辰的成名曲,也是其代表作,创作这首歌时,他还不到30岁。当时,傅庚辰还是八一电影制片厂一名初出茅庐的年轻作曲,组织上原本安排他为电影《岸边激浪》作曲,但导演嫌他年轻没经验,临时把他调换到《雷锋》剧组,为主题曲《高岩之松》谱曲。傅庚辰通过到“雷锋班”体验生活发现,仅突出立场坚定,高大挺拔的“高岩之松”并不符合雷锋形象,与英勇壮烈的董存瑞、黄继光有所不同,雷锋精神的实质是伟大寓于平凡,于是他果断推翻已谱好的曲调,自己作词作曲写出《雷锋,我们的战友》,一时红遍大江南北。
《映山红》的创作也经历了类似的打破重来。1973年,为了让音乐与电影《闪闪的红星》基调相配,“不能只有战斗性而没有抒情性”,傅庚辰顶着“抒情歌曲很容易被视为毒草”的压力,舍弃了两首写好的曲子,重新创作了后来广为人知的《映山红》。回首往事,傅庚辰庆幸当时的选择,他说:“人要真诚地对待人生、对待艺术,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是真善美的事物都值得奋勇追求。”
在音乐创作上,傅庚辰最钦佩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既能写出气势宏伟的交响乐章,又能写出动听旋律和乐曲的音乐家。为此,他本人也广泛涉猎交响乐、管弦乐、歌曲、歌剧等多个题材,在呈现万千气象的同时自成体系。傅庚辰认为搞创作要有“钻地道”精神,不钻地道写得很水,一钻地道就灵光乍现。为此,他常跟农民戏曲队走村串乡,学习老调、丝弦、哈哈腔及新疆十二木卡姆等民间音乐,使之与西洋技法巧妙融合,形成新的音乐织体并焕发异彩。傅庚辰不断从生活中寻找灵感,所创作的《地道战》《闪闪的红星》《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红星照我去战斗》等无一不是对生活的真实记录和艺术再现,这也是作品传唱至今的秘诀所在。
傅庚辰是个勤勉高产的作曲家,一生写下了700多首曲子,他用音乐见证和记录历史,在各个重要历史时刻从未缺席,体现出“缘事而发”的现实主义精神。2014年,傅庚辰22易其稿,完成了新歌《中国梦》的创作。他想用一首歌“歌颂人民,歌颂伟大的中国梦”。作为从炮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作曲家,他目睹了国家的沧桑巨变,深知这一路走得艰辛。为了深刻体现“中国梦”的内涵和外延,他写了改改了写,有时为了一个词或一段旋律,常常半夜爬起来挑灯夜战;有时心事重重半天不说话或跟人聊天时突然走神,都是在构思作品。“‘为了这个梦’,唱到这儿时要捂一下胸口,因为是发自内心的声音。后面的音乐变节奏了,由抒情变为进行曲节奏。”傅庚辰边说边唱,他认为优美动听的旋律胜过千言万语。
晚年的傅庚辰仍保持着对时事的敏感和旺盛的创作能力。2019年7月,他创作了《五谷香》《丰收歌》两首三农题材作品;2020年又推出抗疫新作《有大爱生生不息》。
时光改变了容颜,不变的是流淌在音符中的爱国情怀。看着眼前这位处变不惊的长者,我终于明白,为何外表沉静内敛的他竟能谱写出色彩鲜明、洋溢勇气与热血的时代赞歌,原来,他将自己的大喜大悲都藏在了歌声里。采访最后,谈及时代与作品的关系,傅庚辰感慨地说:“与其说作品歌颂了时代,不如说时代选择了作品。”在他看来,反映时代的音乐很多,时代也从浩如烟海的作品中筛选出那些最能彰显时代潮流、人文精神和群众心声的作品。他期待能有更多与时代碰撞出灿烂火花的作品,成为让历史铭记的听觉记忆。
(作者:赵凤兰,系中国文化报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