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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10月17日 星期六

    汾河生态欠账,山西如何抹平

    作者:本报记者 崔兴毅 秦伟利 《光明日报》( 2020年10月17日 05版)

    静乐汾河川国家湿地公园  资料图片

    汾河沿岸湿地的黑翅长脚鹬  资料图片

    汾河沿岸湿地的黑鹳  资料图片

    汾河太原段风光  资料图片

        【中华环保世纪行2020】

        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山西母亲河,流域面积近4万平方公里,滋养着三晋大地。在资源依赖型发展模式下,饱受缺水之苦的山西经历了“水少”和“水脏”双重折磨。

        “我们在生态环境方面欠账太多了,如果不从现在起就把这项工作紧紧抓起来,将来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习近平总书记曾谆谆告诫。2017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考察山西时指出:“一定要高度重视汾河的生态环境保护,让这条山西的母亲河水量丰起来、水质好起来、风光美起来。”

        如今,汾河两岸天朗气清,远处的西山清晰可见。水面上,几位皮划艇运动员驾驶着红色小船疾驰而过。今年5月,时隔近三年,总书记再次来到山西,对太原汾河沿岸生态环境的变化表示欣慰:“真是沧桑巨变!太原自古就有‘锦绣太原城,三面环山,一水中分’的美誉,如今锦绣太原的美景正在变为现实。”

    交出“不欠新账,快还旧账”的生态修复答卷

        太原玉泉山,峰峦起伏、绿树成荫。漫山的喷灌设施形成壮观的“水花”开放在碧绿的山间,彩色的公路呈“几”字形蜿蜒着通向山顶。谁承想这样一个休闲胜地,以前竟是“风去黑天灰地”的矿区垃圾山。

        “当时有200多个采石场、石膏厂、煤矿长年开采,形成200多处近100万平方米的破坏面。”太原市圪僚沟村原党支部书记常春生亲历了玉泉山之变。

        腰包鼓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却因环境污染而大打折扣。常春生回忆,以前村里抬头看不到太阳,刮起风来,“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腿泥”,不少老人只好投奔到外地的子女家。

        “走老路,去消耗资源,去污染环境,难以为继!”习近平总书记发出警示。2013年4月,总书记又明确要求,有关方面有必要采取一次有重点、有力度、有成效的环境整治行动,在这方面也要搞顶层设计。

        随即,太原西山地区综合整治规划出炉:争取一年发生变化,三年初见成效,五年大变样,要把西山地区建设成为生态环保、绿色宜居、人地和谐、山川秀美的新区域。

        为了让蓝天重现,山西向积攒多年的家底开刀,搬迁、淘汰、关停了百余家污染企业,封堵了上千个私挖乱采的黑口子,玉泉山7个大型垃圾场已治理完成5个。“就像自断臂膀”,太原市西山生态文化旅游示范区管委会生态环境部部长卫庆宝说,“但是不断,整条命怕都保不住!”

        为了让青山永驻、绿水长流,山西晋峰供热公司董事长张俊平带领员工背粪换土、修建栈道、铺设管道、恢复植被……没有路,没有水,没有电,张俊平和1000多名工人坚持吃住在山上,一干就是10多年。“一块一块地治理,一片一片地栽树,总有干完的时候。”张俊平坚定地说。

        矿山废址如何变公园?尚在挖掘的矿山如何实现绿色转型?“补缴”生态欠账是一个艰难的历程。山西交出了“不欠新账,快还旧账”的生态修复新答卷。

        冀东海天水泥闻喜有限责任公司矿区位于运城市闻喜县焦山。“露天矿的原始开采模式就是挖开土层开采石料,而这不可避免地造成植被的破坏、山体的破碎和生态的恶化。”该公司党总支书记张士东告诉记者,公司采取动态复垦绿化的方式,让职工利用检修时间错峰种植,边生产边整治。

        矿山上种树并非易事,“种不活树,浇不了水”的难题曾经困扰了他们很久。张士东回忆:“最开始种植杨树、法桐等景观树种,但却忽略了矿区缺水的现实,因此第一批栽种的树苗大多都死了。”在不断试种的过程中,矿工们摸索出一些适合矿山土质的种植技术,例如采用混播草种、草中有树、树下有草的蓄水、保墒方法,有的矿工用一次性纸杯接水浇灌,在树根下种出爬山虎幼苗,还栽植到边坡、陡坡等区域。

        目前,矿区累计植树2万余株,矿山地质生态环境治理恢复面积10万余平方米。“矿山变青山后带来的最直接变化就是野生动物来了。”张士东说,距离矿区最近的森林只有40公里远,之前从没见过野生动物,这几年矿区变绿后,山鸡、狍子等野生动物时有出现。

        “抛弃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探索绿色发展的新路,对一个企业、一座城市来说是艰难的挑战,对中国经济来说更是必须跨越的一道关口。”太原理工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袁进表示,山西是产煤大省,矿山生态修复是汾河治水攻坚战中的“硬骨头”,但令人欣喜的是,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指引下,山西正步履坚定地跨越这道关口。

    统筹推进山水林田湖草一体化保护修复

        “可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大的水喽!”年近六旬的山西省平遥县营里村农民李锦文说。不远处,宽达300米的河道内,河水奔涌向前,越过闸坝口落入主河道。

        汾河,恢复了往昔的大河风光。

        “这得益于习近平总书记为治理黄河指明方向——坚持山水林田湖草综合治理、系统治理、源头治理,统筹推进各项工作,加强协同配合,推动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山西省水利厅厅长常书铭介绍,2018年山西印发《以汾河为重点的“七河”流域生态保护与修复总体方案》,形成了汾河流域生态修复三管齐下、系统推进的治理格局。

        “流域生态环境是个复杂庞大、各元素相互交织的整体系统,只有打通彼此间的‘关节’与‘经脉’,通盘考虑、整体谋划,生态文明建设才能真正见实效。”在袁进看来,汾河源头宁武县以“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作为汾河“净源”的突破口,治理中统筹考虑动物、植物、水生物、微生物的生态循环,正是采用生态系统的思维方法来修复、治理生态问题,值得提倡与借鉴。

        “过去我们是单纯造林,现在是‘宜草则草、宜灌则灌、宜林则林’,同时还要考虑动物食谱。”山西省宁武县副县长张国伟介绍,宁武县是山西省鸟褐马鸡的重要栖息地,因此,植树造林过程中会考虑褐马鸡吃什么。此外,宁武县还有金钱豹活动区,金钱豹要吃野兔野鸡,也要考虑野兔野鸡吃什么。

        在宁武县汾河源头,清水不断涌出且水质清亮,不时有游人取水品尝。听张国伟讲,源头出水量较过去明显增加,目前能达到每秒20立方米。

        沿宁武县汾河源头南下约400公里,来到晋中市灵石县。这个以煤焦铝电等传统制造业为主的县城,曾经一煤独大。长期以来,汾河灵石段两岸煤渣成堆,污水直排入河。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对灵石县来说是一场颠覆发展观的深刻革命。

        “要确保不让一滴未经处理的污水直接排入汾河。”在灵石县常务副县长籍永利看来,与工业污水治理相比,该县的生活污水治理是历史“欠账”。“这几年,灵石县财政累计投资近7亿元,其中的‘大头’就花在污水处理厂的建设上。”

        河流水环境的好坏,表象在水里,根源在岸上。“如果破坏生态环境,即使是有需求的产能也要关停,特别是群众意见很大的污染产能更要‘一锅端’。”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振聋发聩。山西闻讯而动,立即出台《汾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条例》,要求在汾河源头及上游地区干流河岸两侧各3公里、中下游干流河岸两侧各2公里范围,禁止新建各类严重污染水环境的企业,已建成的限期改造或搬迁。

        “2018年之前,汾河灵石段经常断流。今年的检测结果显示,水流量一直不低于每秒30立方米,汾河水量丰了起来。”晋中市生态环境局灵石分局局长李建富告诉记者。如今的灵石,河水清澈绵长,岸边树木成行,良好的生态环境让坐拥晋商“王家大院”的灵石成为山西旅游“打卡地”,让守着绿水青山的老百姓吃上了生态饭,过上了好日子。

        随着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贯彻落实,汾河的一块块生态短板正在补齐,几十年来的历史欠账正在逐步抹平。来自生态环境部门的数据显示:今年1月至6月,汾河流域13个国考断面全部退出劣Ⅴ类水质,累月及单月水质均创历年同期最优。

    打造全流域系统化治理的样板工程

        “治理之初,我曾经无数次幻想汾河有水后是什么样子,但咋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碧波荡漾、青山远黛的美丽风光。”太原市汾河景区管理委员会工作人员王霞站在晋阳桥下的汾河岸边,无限感慨。

        “以前汾河经常断流,河道就是一片乱石滩。”那时候,王霞常常站在干枯的河道中,想象着汾河有水以后的样子。她清楚地记得,汾河开始蓄水时,岸边的市民奔走相告:“水来了,水来了!”那一幕,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海里。虽然刚开始时蓄水量并不大,但依然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惊喜、感动与希望。

        今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专程来到汾河太原城区晋阳桥段,察看汾河水治理及两岸生态保护情况,指出“治理汾河,不仅关系山西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也关系太原乃至山西历史文化传承”,并希望汾河“再现古晋阳汾河晚渡的美景”。

        “汾河、桑干河、滹沱河等‘七河’流域生态保护与修复,是我们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重大决策。汾河先行示范段工程则是全省河流生态治理的排头兵、先锋队,将为‘七河’流域生态保护与修复探索可复制、可推广的建设管理和投融资模式。目前,我们正加紧施工,确保年底主体工程完工,使汾河早日再现当年美景。”山西省汾河流域管理局项目负责人范锐谦说。

        从杂草丛生、污水横流的“龙须沟”,到波光潋滟、绿色浓郁的生态带,一路走来,记者深深感受到汾河治理给沿岸百姓带来的获得感和幸福感。

        汾河上游静乐段被称为“汾河之肾”。“小时候,每到春天,各种鸟儿就会飞到河边嬉戏。后来,附近的焦化厂、洗煤厂越来越多,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鸟了。”汾河川国家湿地公园主任徐文玉介绍,随着湿地公园建设的推进,周围污染企业全部关停,如今,公园内水草种类多达231种,鸟类数量也由51种增加至114种,其中不乏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鹳、金雕、褐马鸡等,“林间飞鸟相映成趣的景象又回来了”。

        “十三五”以来,山西全省退出粗钢产能655万吨,关停淘汰焦炭产能2084万吨,退出煤炭产能1586万吨,“禁煤区”管控面积达到5108平方公里;用不到3个月的时间建成72座地表水跨界断面水质自动监测站,实现全省跨县界水质自动站全覆盖;强化入河排污精准控制,拉网式排查汾河流域2039个入河排污口……新与旧,立与破,这鲜明的今昔对比,彰显了山西直面“欠账”的勇气和“猛药去疴”的决心。

        补偿汾河生态欠账,是山西面对历史的必然选择,必须以“功成不必在我”的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担当,快还“旧账”、不欠“新账”,多做功在当代、利在长远、惠及子孙的事情——唯有如此,才能再现清波浩荡的大美汾河。

        (本报记者 崔兴毅 秦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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