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不仅是五四运动的领导者、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还是著名的文字学家、音韵学家、书法家。他在书法理论和实践上造诣精深。中共早期机关刊物《向导》周报,报名即出自陈氏之手,外秀内刚,颇有时誉。
陈独秀家学渊源,嗣父陈衍庶雅好金石书画,崇尚邓石如、刘石庵、王石谷、沈石田,将居室命名为“四石师斋”。陈独秀在《实庵自传》中回忆:“至于写字,我喜欢临碑帖。”早年用功于篆书,留学日本期间,人们即视之为“搞汉学、写隶书的人”;寓居杭州时,马一浮说他“总要每天写几张《说文》上的篆字,始终如一,比我们哪一个人都有恒心些”。
陈独秀书法碑帖结合,篆隶行草,各体兼备,信笔挥洒,狂放不羁,大气磅礴,各臻妙境。其传世翰墨,多系羁押狱中及蛰居江津时期所写,或诗稿或书札或对联,以行草为主,纯从王羲之《十七帖》《初月帖》演化而出,夹杂大小篆书,率性而作,不为成法所羁,行笔随意,线条洒脱,字势雄逸,文笔跌宕,汪洋闳肆。1932年在南京狱中为刘海粟书行草联“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足见其胸襟宽博,秉性耿介。1935年《题刘海粟古松图》诗“黄山孤山,不孤而孤,孤而不孤。孤与不孤,各有其境,各有其图”。不拘于物,境界阔大。1941年于四川江津曾书自作诗《对月忆金陵旧游》行书赠台静农:“匆匆二十年前事,燕子矶边忆旧游。何处渔歌惊梦醒,一江凉月载孤舟。”笔墨沉着苍莽,气格疏朗高古,台静农称誉道:“体势雄健浑成,使我惊异,不特见其功力,更见此老襟怀,真不可测。”这些书作,表现出他深厚的文化底蕴、坚定的人生信仰。
陈独秀不自诩为书法家,亦不以专业书家名世,但学养深厚,深谙书法理论。他认为写字如作画,既要有天分,也要有功夫,功夫锻炼内劲,天分表现外秀;作隶宜勤学古,始能免俗;初学书者,须使粗笔有骨而不臃肿,细笔有肉而不轻,然后笔笔有字而小成。晚年致台静农函中说:“存世二王字,献之数种近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之,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反映出他风帜独标的书法美学和审美境界。
而“陈独秀一句批评,沈尹默终成大家”的故事,最为世人传颂。1909年,其时沈尹默的书法已颇有成就,但陈独秀看了他写的自作五言古诗后指出,“字流利有余,深厚不足”“其俗入骨”,建议在娴熟清醇的帖学基础上,参以沉雄苍拙的北碑,以改变柔弱媚俗的笔法。沈尹默择善而从,苦习碑体,终成一代书法大家。
(作者:周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