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春末夏初,一大波的构穗儿、槐花吃过去,记忆深处灵动的吃食似乎没有什么了。那日路过一家茶叶店,看到门口放着一组古朴的磨盘,儿时与碾馔的一次惊艳邂逅便悄默声地漫溢出来……
我的童年已然丰衣足食,鸡鸭鱼肉早已成为寻常百姓家的日常食材,按说那些灾荒年拿来哄肚子的食物与我是没有交集的。印象里是跟着妈妈、姨妈们一起到嫁到邙山上的大姨家去(妈妈那一代的女子们出生成长在近郊,很少再往山上农村嫁,大姨是个例外),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姊妹和外甥们,大姨十分高兴地说:“正好今年麦穗抽哩喜欢人,咱们晌午吃碾馔!”
我跟表兄弟姐妹们好奇地跟在大人身后,看着他们乐呵呵地拿着镰刀到地里去,又看着他们像孩子样笑闹着割下一把把青色麦穗,灵巧地捆成一个好看的结,再看着他们围坐在一起,把麦穗放在簸箕里一把把地搓着,直到把饱满的青麦粒搓出来。一股奇异的清香吸引着我们蹲到簸箕跟前,试着拿起麦粒一口咬开里面的浆汁,之后便陆续“呸呸呸”地吐着喊:“真难吃!真难吃!”大人们并不计较我们的恶作剧,专心地把麦穗搓完,尔后拿到一边的石磨旁边,用一只大茶缸把麦粒缓缓倒进石磨中间的孔里去。我们瞪大了眼睛:麦粒们经过大石磙的碾压,变身一段段散发着特殊清香的“绿毛毛虫”!孩子们发现新大陆一般吵闹着要去推磨,想亲自看着麦粒在自己的手下“变身”,结果自然是推不了一会儿,便厌烦了各自散开去玩耍。
“开饭喽!”随着一声吆喝,孩子们像小鸟一样从四面赶到厨房,一人端一只粗瓷大碗,流水线般接着大人从蒸笼上夹到碗里的碾馔,自己从蒜臼里舀两汤勺蒜汁放上去——嗅着碗里的蒜香和香油味儿,一边快速地往嘴里扒拉,一边呜咽不清地说着:“这就是‘碾馔’?‘碾馔’就是这味儿?”不一会儿,一大锅碾馔便被我们消灭干净。小孩们立即作鸟兽散,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谈着幼年时每到这个时节对碾馔的深切期盼……
碾馔给我带来的味蕾盛宴仅此一次,此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品尝。许是适合做碾馔的青麦委实生长期过短,或是磨盘石磙们逐渐退出耕具序列,食材与工具渐行渐远了,这个属于青黄不接时期的特殊美味渐渐被现代人遗忘了吧。
(作者:白剑锋,系河南省洛阳市西工区纪委监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