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小说领域里的现实题材作品的数量明显增多,创作势头格外强劲。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写作富有艺术的创意,写出生活的新意,成为当前现实题材小说创作需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滕贞甫的长篇小说新作《战国红》适时而来,并以富有创意的生活开掘,卓具新意的人物塑造,在当下的现实题材写作中脱颖而出。这部作品值得人们关注的地方,不只是以“扶贫攻坚”为故事主线,而是由“扶贫”入手,从更深的力度和更高的层面,真实而生动地反映当下乡村由“扶贫”所展现出的改颜换貌的奋斗历程和走向振兴的壮丽图景。
《战国红》所描写的辽西柳城村,常年落后,非常贫穷,但造成落后与贫穷的原因并不简单。作品展开叙事之后,就以“打麻将”成风和“四大立棍”横行的乡风民情,道出了柳城村停滞不前的特殊性和改变起来的艰难性。以陈放为首,彭非、李东为组员的三人驻村小组,在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摸清了基本情况,弄情了问题所在,认识到由于人们观念陈旧,懒惰成风,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村民不思进取、甘于贫穷的心态。因此,柳城村“扶贫”的关键与要义在于“扶人”“扶心”。陈放、彭非、李东的三人小组,从现实出发,步步深入地开展工作,使人们从心理状态到现实状态逐步改变,使村子从产业形态到环保生态逐步完善,远近闻名的“老大难”柳城村终于改貌换颜。作品写出了柳城村扶贫工作的因地制宜,因人制宜,以及由扶贫中的“扶人”带来人们心理的新变和村容村貌的大变。这些生动鲜活的故事,读来真切感人,读后引人思忖。
作品着力塑造的几位驻村干部,也都各有所长,各具个性。前任驻村干部海奇,调研细致,心思缜密,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完成驻村的预期任务,然而他并没有扬长而去,仍暗中关注和帮助杏儿的工作与写作,尽自己的一份心力。驻村第一书记陈放虽然已59岁,但心气与干劲都丝毫不输比他年轻的人。他全心全意投入到柳城村的脱贫与振兴上,不仅做各种决断与决策,而且还要排解各种意料不到的难事难题,直到因办理兴建玛瑙厂相关审批手续时遭遇车祸而牺牲。
《战国红》富有新意的地方,还有写出了杏儿这个具有时代气息的新人形象。作品中的杏儿,是作者着墨最多、用力最大的一个人物。她天性聪慧,为人质朴,爱好文学,喜爱诗歌,这使杏儿虽置身于乡村的狭小天地,但却葆有理想,长于想象。她以写诗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寄寓着爱意,也以自己的善解人意和长于沟通,为扶贫工作排难解纷,成为柳城村脱贫攻坚工作中的先行者。在她身上,文学情怀与现实抱负相随相伴,个人小爱与事业大爱水乳交融,体现出新一代农村青年的新造诣与新素质,新志向与新风尚。
从故事架构、人物塑造和文字叙述等方面来看,《战国红》具有较高的文学性。这种文学性,主要表现于三个方面:首先是杏儿的爱诗与作诗,既自然而然,又别有情趣,使得有关杏儿的故事本身就充满文学情味;二是上一任扶贫干部海奇在柳城村扶贫“走麦城”的故事,始终以或显或隐的方式潜伏于作品之中,作品由此构成了“复调”叙事。三是作品在书写柳城村的扶贫故事时,在不同阶段都注重营造和描写大大小小的矛盾冲突,如开始时观念的冲撞、习惯的冲突,后来的商标之战、协议之争等等,使作品波澜不断,读来引人入胜。
作品中有关“战国红”的描写部分,在不多的文字里也充满特别的意蕴。作品先写到杏儿格外珍重的“战国红”玛瑙把件,后又写到人们在砾石岗挖到“一块不规则但很晶莹的石头”——“战国红”原石。看似是在写小把件与大石头,实际上有着深刻的寓意,那就是辽西人如同埋藏在泥土地里的“战国红”,一旦发掘出来,拂去尘埃,便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无论是杏儿,还是柳城村,都是有待发现也值得发现的“战国红”。这样的一个细节设置与情节描写,既自然而然地起到了点题与破题的作用,也使作品具有了很强的文学象征意味。总之,《战国红》是一部思想性与艺术性结合较好的作品,接地气、扬正气,在当下现实题材中别具一格。
(作者:白烨,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