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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9年05月27日 星期一

    “我与病人是生死之交”

    ——骨科泰斗卢世璧的传奇医路

    作者:本报记者 李苑 金振娅 本报通讯员 罗国金 《光明日报》( 2019年05月27日 01版)

    卢世璧近照 本报记者 刘宇航摄/光明图片

        【光明访名家】

     

        卢世璧院士的从医之路,十分传奇。

     

        他感受过西南边境战事的创伤,参与过铁路建设一线的抢救,经历过4次大地震的惊险。他是科学家,从实验室走到病床边,将医学研究转化为临床治疗;他是医生,以病人的诉求,作为科研的方向。这些波澜起伏的经历,全都成为他一生传奇医路的注脚。

     

        5月10日,89岁的卢世璧退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他笑吟吟地来了,戴着助听器,拄着拐杖,声如洪钟:“今天虽然退休了,但我几十年来积累的经验和教训不会过时,我还会继续尽我的绵薄之力,为我一生热爱的医学事业,为我一生热爱的总医院,继续发挥我的余热。”

     

        诚如所言,卢世璧把一生都献给了中国的医学事业。他是我国骨科泰斗、中国工程院院士,也是把病人视为生死之交的医生。

     

        1930年,卢世璧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他的父亲卢永春,是我国结核病学先驱。父亲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在北京西山开设平民疗养院,为贫苦百姓低价看病、免费义诊。在卢世璧的记忆中,父亲没有一个除夕是在家中过的。

     

        抗战时期,国家危难,卢永春时常讲起岳飞的故事,还手书“身只此身要珍重留为家国用,学需便学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挂在墙上。如此家风,指引着卢世璧和两个哥哥,走上了医学报国之路。

     

        卢世璧的医学生涯,几乎与新中国同步而行。1948年,19岁的他进入清华大学生物系预科班,一年后以救护中队成员身份,参加了开国大典。爱国之情,心潮澎湃。一个满怀报国之心的学子,自此踏上了发奋图强、披荆斩棘的医学道路。

     

        1951年,卢世璧考入中国协和医学院医疗系,毕业后任中国协和医学院外科住院医师。1958年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成为一名骨科医生,师从骨科主任陈景云教授。

     

        世事多艰。1960年,苏联突然撤走在中国的所有专家,并带走了图纸和资料。同时,西方发达国家对华封锁资料。四顾茫然时,曾留学英国的陈景云主任,给卢世璧指出方向:去攻克人工关节的研究,填补我国医学空白。

     

        “我并不是自觉走上研究型医师道路的。搞科研的主要方向,都来自陈景云主任的指引。”卢世璧回忆,就这样,他从病床前,走进了实验室,把“十二小时临床医疗”以外的时间,投入科研中。

     

        当时,全世界约有一半中老年人患有关节病,而我国因腿疼丧失劳动力的人难计其数。因受技术封锁制约,资料奇缺,我国人工关节研究水平整体落后国外40年,卢世璧只能自己摸索。

     

        人们常羡慕行业补白的成就,却很难体会初创的艰辛。10遍、20遍……卢世璧和同事王继芳对照着影印的外国杂志,试着用木头刻出人工关节模型。找人画工业设计图、选金属材料、赴宝鸡深山寻找金属钛……卢世璧紧盯每个环节。

     

        有了人工关节,还要保证它插入骨髓不能松动。这时候,骨水泥的使用成为关键,一旦操作不当,就会引发肺栓塞。“人工关节置换术”是20世纪世界性的骨科难题,美国早期骨水泥临床应用就出现过死亡病例。经过无数次试验,1979年,卢世璧成功研制固定人工关节的TJ骨水泥,填补了国内空白,使人工关节置换手术得以广泛推广,业内称他为“中国人工关节的奠基人之一”。

     

        枪弹等火器造成的神经大范围损伤,是新中国骨科学界另一项重大难题。20世纪60年代初,卢世璧和同事朱盛修等,在国内率先开展自体神经移植,修复受损神经。十几年后,被国际医学界称为“世界断肢再植之父”的骨科专家陈中伟访美归来,卢世璧追问他国际骨科界的最新动态,陈中伟讲到周围神经“电缆式缝合”时,卢世璧笑了。这种手术在国内已成功了几十例,第一例操刀人就是他。

     

        几十年的科研成就,足以让卢世璧稳躺功劳簿,但他始终站在临床一线,始终陪伴在病人身边。这源自他早年一次痛心的治疗经历。

     

        卢世璧刚参加工作时,收治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孩子年纪小,腿部外伤,反复发烧,卢世璧对他格外关照。虽然打了破伤风疫苗,但7天后,孩子还是感染破伤风去世了。

     

        面对男孩家属,卢世璧有点不知所措。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位来自农村的母亲没有责怪,只是说:“小孩死了,可你们这么关心他,我记在心里。”

     

        “这给了我很大的教育,都说医者仁心,这个‘仁’啊,其实还是两个人——医生和病人。医患之间共同承担着风险,应该相互信任。”说到这儿,卢世璧眼中有泪,“医生和病人其实是生死之交。”

     

        从那时起,他把病人当成亲人。不仅关切病人的情况发展,甚至连如何使用拐杖都亲自示范。在日常检查中,他每次都把手搓热,再摸病人。

     

        对病人的爱和军人的使命感,让卢世璧一次次主动奔向最危险的地方——

     

        1966年邢台地震,36岁的他,带领医疗队走进邢台的席棚;1975年营口地震,45岁的他,夜以继日地抢救伤员;1976年唐山地震,46岁的他,辗转各地医院,抢救地震伤员。复查、复健,一待就是半年。

     

        2008年汶川地震,78岁的他再次主动请缨。考虑到当时他身患癌症,老伴已去世,女儿挽留,领导也规劝。但他有自己的考虑:唐山地震过去30年了,有挤压伤经验的医生几乎都退休了,灾区急难险重,伤员等不及,必须去!从接到出发命令到赶到机场,仅仅一个多小时。他成了灾区年龄最长、级别最高、参加抗震次数最多的医疗队员。在卢世璧的“保肢治疗”下,不少伤员甚至保住了濒临残疾的腿。家属看到满头白发、手杵拐杖的卢世璧,忍不住哭着道谢。

     

        那些与病人的交往,不仅积累了临床经验,更成为他科研的新方向。

     

        当时,我国神经损伤修复技术,虽然追上了发达国家,但自体神经移植,意味着二次创伤。病人不想用自己的神经移植,央求医生用别的代替,但异体排异难题,百年来始终无解。卢世璧一头扎进实验室,带领团队从1989年开始探索异体神经移植技术,最终攻克神经移植排异反应的国际难题,2003年首次应用临床,比美国早了6年。该项成果2012年获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

     

        人工关节置换在我国早已是常见手术,但病人试着问:“能不能修一修,不换了?”软骨修复,又是个世界级难题。卢世璧再次组建团队,在国际上首次实现了以同种异体来源的组织工程软骨支架的临床应用,给骨、软骨损伤患者带来了福音。这项研究,成功抢占了组织工程技术前沿研究的高地。

     

        多年往返于实验室和临床一线,卢世璧总结出重要经验:“临床难题是科研创新的源泉,成果转化是临床提高的根本。”这是他一生经验的总结。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骨科研究所将这句话印在墙上,勉励后学。

     

        如今,退而未休的卢世璧,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翻阅学生作业,浏览学科前沿。进入毕业答辩季,他还要紧锣密鼓地指导学生。

     

        “院士是一种终身的荣誉,更是一份光荣的职责。”这一理念,让卢世璧的时间表里,没有暂停,没有休息。正如他把一生奉献给新中国的医学事业,在面对险情、危机、挫折的时候,从没想过放弃。

     

        (本报记者 李苑 金振娅 本报通讯员 罗国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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