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建设，更联通民心

    【智库答问】

    本期嘉宾：

    中国社会科学院“一带一路”国际智库专家委员会主席、蓝迪国际智库专家委员会主席 赵白鸽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际战略研究院教授、国际关系与“一带一路”研究所所长 赵磊

    商务部研究院对外投资合作研究所副主任 杜奇睿

1.“品牌价值和美誉度不断上升”

    光明智库：企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主力军。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专门举行了企业家大会。怎样评价过去6年间我国企业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发挥的作用？

    赵白鸽：中国企业对“一带一路”建设所作的贡献实实在在、不可替代。一大批优秀企业拥有新兴的、突破性的技术，涵盖了人工智能、物联网、3D打印、生物技术、材料科学等诸多领域，在“一带一路”建设以及引领新型经济全球化方面，作出了突出成绩。

    赵磊：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政府是主导，企业是主体。就企业而言，国有企业是主力军，民营企业是生力军。当然，未来的最好效果是不区分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而是统称为有全球竞争力的中国跨国公司。“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不仅需要中国企业参与，也需要优质的国际企业参与，这样才更能体现共商共建共享原则。

    过去6年，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既发挥了中流砥柱作用，也发挥了润滑剂、黏合剂、催化剂作用。无论是六廊六路、多国多港，还是境外经贸合作区，都有中国企业的身影。中国企业在关键项目有作为，如蒙内铁路、亚吉铁路、中老铁路、中白工业园、中欧班列等，改变了区域的互联互通状况，使诸多内陆国家联通了海洋，节省了时间成本与贸易成本。而通过参与一系列的国际项目，中国企业也增强了软实力。当前，中铁、中铁建、中车、中交集团、招商局、柳工集团、华为、华立、四达时代等企业品牌价值和美誉度不断上升。

2.“让当地老百姓收获幸福感”

    光明智库：企业为“一带一路”所做的工作，是否也能够促进理解、沟通心灵？

    赵白鸽：“一带一路”倡议坚持共商共建共享，不仅能够推动各国经济发展，还有助于社会、文化和生态等各个领域的共赢发展。几年来，一批有情怀、有实力的企业家，通过先进技术的运用和推广，通过直接关系当地百姓生活福祉的产业发展，造福“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地区百姓，不仅解决就业问题，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生存环境、生活质量，让当地老百姓收获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感。从这个意义上去实现“民心相通”，非常有说服力。

    赵磊：过去很多人认为，民心相通是政府的事情，是文化与教育部门或是留学生的事情。事实上，企业是促进民心相通的有效单元，企业在民心相通方面也能够“润物无声”。一是企业文化会对企业员工产生影响，二是企业行为会对社区及合作对象国产生影响，三是企业产品与服务会对消费者产生影响。由此可见，企业的影响是全方位的，是“登门入户”“入脑入心”的。在这方面，日本企业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日本企业把履行社会责任看作是目标而不是工具。由此，良好的海外形象成为日本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目前，很多中国企业依然停留在“汗水经济”“围墙经济”“飞地经济”“通道经济”范畴，要升级为“品牌经济”“智慧经济”，不仅要重视创新，也必须重视文化建设与民心相通。中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不仅要走出去，更要走进去、走上去；不仅要产业化，更要品牌化、国际化。对中国企业而言，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不仅是帮助他人，也是帮助自己；不仅要体现重要，更要赢得尊重。从这个意义上讲，民心相通是最难实现的相通，但也是最高层次、最有意义的相通。

3.“一带一路”建设需要“有足够自我驱动力的企业”

    光明智库：很多中国企业走出去时，越来越重视履行海外社会责任。但对象国对此的认可度并不一致。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应该如何解决？

    赵磊：中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时履行海外社会责任，至少有三个层次：第一，修路建桥、捐资助学等物质性供给。第二，解决就业、职业培训等技能性和知识性供给。第三，理念性与制度性供给，即从理念与制度层面带动合作对象国的进步。目前，国内很多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更多聚焦“合规”这一较低要求。还有很多国内企业将海外社会责任看作是“花钱买好评”“花钱买平安”。“一带一路”建设行稳致远需要的是对品质、品牌、创新、文化有足够的自我驱动力，并能够打通商脉和文脉的企业。海外社会责任的最好效果不是每年发布的社会责任报告，不是花了多少钱，修了多少路，而是能激发起国际社会与中国共享建设成果的冲动。如此，“一带一路”建设便不仅能成为令人震撼的经济现象，更能成为有温度的文化现象。

    杜奇睿：一是部分企业的国际化经营能力有待提升。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中小企业数量多、涉及领域广，但国际化经营普遍处于起步阶段，对“一带一路”相关国家的用工制度、环境保护、社会习俗等缺乏深入了解，部分企业过度追求短期经济利益，在用工、环保等领域存在不当行为。二是中国企业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常常做得多、说得少，在复杂的国际舆论环境中陷入被动。随着我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和对外投资合作步伐加快，部分国家对中国的发展成就抱有复杂心态，疑虑和猜忌上升，部分海外媒体攻击和抹黑我国企业海外项目的现象时有发生。我国企业普遍奉行“酒香不怕巷子深”，开展舆论宣传工作的层次和渠道相对单一，企业很少主动发声，对趋势性、苗头性的新闻舆论缺乏敏感性，在出现不利舆论时缺乏应对能力和化解渠道。

    从解决方案来看，一是应尽快出台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统一规范。引导企业把中国企业的利益和东道国的利益结合起来，实现互利共赢和共同发展。二是要强化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监管。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过程中的不当行为及时纠正，对造成严重后果的企业给予一定处罚，形成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硬约束。三是要加强对我国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宣传。要从行业组织、科研机构、企业等多个层面开展舆论宣传工作，加强统一协调、形成合力，避免各自为战。

4.“不仅要‘以理服人’，更要‘以例服人’”

    光明智库：您对于中国企业更好地服务“一带一路”，也借“一带一路”建设壮大自身有何建议，应该抓住哪些新的机遇，担负起哪些新的责任？

    赵白鸽：“一带一路”是中国企业施展身手的国际化大平台，也是企业提升自我的良好契机。企业必须把力气切实花在做好产品、做大品牌、创新技术、开拓市场等核心环节，做好自身的能力建设；同时，也需要对生产经营之外的因素给予更多关注，至少需要注重这么几点：一是深入了解劳工、土地、税收等方面的法律，在严守法律边界的前提下迈开步子走出去；二是针对性地研究对象国政策，弄清楚激励和惩罚性政策的具体内容，以及政策走向和倾向；三是对瞬息万变的项目信息、政治经济动态信息等时刻掌握于心；四是充分考虑并防范应对汇率风险；五是对沿线国家的宗教、文化、情感需求等充分了解，在生产经营的各个环节考虑“入乡随俗”问题，避免“水土不服”或者与当地宗教文化有所抵触；六是要本着互利共赢、“授人以渔”的心态和原则与相关国家开展合作，要在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为当地居民创造就业培训机会、改善当地生态环境等方面预先规划、认真履行。

    赵磊：抓住“一带一路”机遇，不仅要“以理服人”，更要“以例服人”。中国企业目前缺的不是资源，而是有说服力的好案例；“一带一路”缺的不是产品，而是精品。

    企业抓住“一带一路”机遇还要打通痛点，人们的需求痛点也是企业的发力点与盈利点，为此，中国企业要嗅觉敏锐、拥有“行者智见”。在办公室讨论机遇往往是一筹莫展，走在路上才会柳暗花明，真正的机遇与远见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同时，中国企业要加强国际化研究与智库建设，不能总是摸着石头过河，要有智慧对接的能力，要挺进“无人区”，由此才可能有定价权与话语权。

    杜奇睿：总体来看，中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需要在提升国际化经营能力和强化企业合规经营两个方面下足功夫，充分利用境外经贸合作区等平台优势。一是提升国际化经营能力。中国企业在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要深入了解和严格遵守东道国的法律制度和社会习俗。“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保证企业的经营行为不违反东道国的法律制度、不违背东道国的公序良俗。要加强企业文化与东道国文化的融合。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独特的经营理念和文化背景，企业国际化经营的背后是不同文化的碰撞和融合，既有企业层面的管理文化，也有个人层面的价值观、人生观。中国企业在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既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要做到“己所欲，慎施于人”。要大力提升“本土化”经营能力。中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要加强东道国管理团队、技术工人队伍的培养，积极关切和回应东道国政府和民众的合理诉求，与东道国共同发展、共享发展成果。二是大力强化合规经营。合规是企业“走出去”行稳致远的前提，合规管理能力是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方面。近年来，共建“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对跨国企业合规经营的要求正在快速提升，也对中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三是充分利用境外经贸合作区平台优势。我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建设数量众多、种类齐全的境外经贸合作区。境外经贸合作区与我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发展阶段性、产业特点相适应，有利于企业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实现“走得快”与“走得稳”的有机统一，是当前我国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平台。

    （项目团队：光明日报全媒体记者 蒋正翔、张胜、王斯敏、蒋新军、马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