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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9年04月10日 星期三

    劲健与悲慨:长诗《钓鱼城》的境界与魅力

    作者:吉狄马加 《光明日报》( 2019年04月10日 14版)

        当下长诗的写作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热潮,但说实话对这种现象我始终抱有某种警惕,因为20世纪以来长诗的写作给我们带来的启示和思考无疑是很多的,但真正从文本以及诗歌所达精神高度的长诗而言,这方面的经典佳作其实是屈指可数的,我以为长诗最难的是结构问题,现在世面上的长诗大都是短诗的合成,这些所谓的长诗中缺少一种内在的气韵。艾略特的长诗《荒原》、聂鲁达的《马楚·比楚高峰》、帕斯的《太阳石》、帕索尼里的《葛西兰的骨灰》以及扬·里佐斯的《希腊人魂》,都是长诗中光辉的典范,或许可以这样说,它们都是后来长诗写作者必须认真谦恭学习的榜样。

     

        赵晓梦是一个有大爱的诗人。他的长诗《钓鱼城》(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虽然是写一段历史,但处处有他湿润的情感,不论是写攻城者还是守城者,他都倾注了自己炽热的情感,让这些历史人物,不仅有了筋骨,更有了血肉,有了呼吸,有了气脉。人物有情有灵,诗歌就有了性情,有了感动。而且赵晓梦既能跳出个人的偏好,也略过历史事件的具体纠葛,将目光和诗锋对准历史亲历者的心灵,录制他们的情感风暴,以细枝末节来透视人性深处的幽光,展示人性的丰袤和广阔。这就让他的这首长诗区别于那种只是复述历史事件过程的长诗,最大化发挥出诗歌的抒情和状情性,而且语言生动精粹,恰是无数首相对独立的短诗组成的大的交响曲,从而创造出宏大而深邃的诗歌意境,从中可以看出赵晓梦是一个有着大格局大情怀的诗人,更是一个对诗歌忠诚又勤于打磨技艺的诗歌赤子。

     

        关注历史,并能对历史事件下苦功夫的诗人才有可能成为大诗人,而展示和镌刻历史的磅礴和壮丽时,诗人的襟怀也被拓宽,尽管赵晓梦尽量在还原历史,但依然能感受到他起伏的情感和壮阔的心灵。整首诗是一条滔滔东去的大河,更是展示诗人的心灵史。汹涌时是他的情感在释放,低缓时是他的思想在凝聚和结晶,而更多的时候出现的沉郁和细细的忧伤是他对人类的悲悯心在呜咽和弥漫。从中可以看出赵晓梦是一个细心又有慈悲心的诗人,是一个对人类心灵着迷,自己又有着深邃而美好心灵的诗人。所以看似他写的是城,一个抗战了36年的钓鱼城,但真正呈现给我们的是人,是人的命运和深不可测的心灵,这个人是你、是我、也是他。城因人而生,城也因为这些人的心灵而著名。我把这些看成是赵晓梦这首长诗的境界,更是他自己的人格魅力在闪耀。

     

        诗歌最能暴露人的品行,长诗更能展示出诗人平时不易觉察的胸襟和情怀。那么通过这首长诗,我们看到了平时掩藏在赵晓梦文静外表下的壮烈情怀,那是如战马奔腾的英雄主义在嘶鸣,它构成了这首长诗的雄健与豪迈,让这首长诗有了骨骼和骨架,有了分量和力量,并有了拯救和自救的主题和思想。我们可以把这些品格看成赵晓梦的英雄梦,这壮丽的梦想让诗歌和诗人都变得伟岸起来,这恰是对当下偏软和琐屑的诗坛的一种补充和引领。当然除了英雄主义,这首长诗让人激动并深入人心的另一个品质就是细腻,这也是诗人的人格魅力。如果说英雄主义是骨架,那细腻就是血肉,就是音容,它是打动人的诗歌最尖锐的那部分,也是诗人品格中最亮处。这种细腻的美让这首长诗从众多写历史和战争的诗歌中脱颖出来,让诗歌文本更活跃更主动更真纯。要品味这种细腻,就一定潜下心来,小心又小声地细细品读。然后你就会感觉有一种气息在弥漫,渐渐将你的情感和心笼罩,而且陷进去的情绪久久不能自拔。这就是韵味,属宋代范温说的那种韵味:“概尝闻之撞钟,大音已去,始音复来,悠扬婉转,声外之音,其是之谓矣。”我们可以随手拿其中一段体会和感受这种细腻的情感产生的韵味:

     

        我来了。来自大雾的江中舟楫,

     

        来自你藏在靴底的乞降,更来自

     

        一城人微弱的心跳。

     

        人花模糊的正月,大地从没有停止

     

        荒芜,城墙上的血迹从没有枯竭。

     

        潮湿的江风起身上岸,大雾又

     

        迷茫了人的眼睛。没有方向的生死,

     

        没有选择的余生,种出饥饿的疾病。

     

        在你天真的用力下,所有的纠结都

     

        无法理顺。

     

        每一天仿佛都从墓前走过,每一步

     

        仿佛都在跨越生死,时间的城墙上,

     

        宋的旌旗在硝烟里遍植死亡。

     

        失去重庆失去粮食和水,钓鱼城

     

        单薄的棉衣扛不住北风凛冽,

     

        城有多大孤独和恐惧就有多大。

     

        国事飘摇,饥饿无期,风一天天

     

        吹瘦人一天天减少,被闲置的

     

        深宫大院无人会意,被感伤的抱负

     

        不能按理想行事。

     

        一城人的生死清角吹寒,废池乔木

     

        没有沽名钓誉,时间长河里没人能

     

        留下干净名声。即使顽固的石头,

     

        也会被时间删繁就简。

     

        如果用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来给赵晓梦这首长诗定下审美品格,那就是劲健与悲慨。劲健具体点就是:诗人心神坦荡如同广阔的天空,气势充盈好像横贯的长虹。让真切内容充实作品,用刚强的气势来统率始终。这恰是诗人英雄主义情怀的展现,劲健是这首诗的精神,让这首长诗变得铿锵有力。而悲慨是这首诗的味道,也是内容,核心就是“壮士拂剑,浩然弥哀”,翻译过来就是壮士拔剑自叹,抒发满腔悲哀。这首诗悲的是战争,是人类,还是不可控的命运和人性之殇。而从中折射出来的悲悯与同情正是这首诗柔软与感人之处,更是这首诗的格调和美。

     

        那么这首诗到底写了什么?作者为什么写作这首诗?就摘作者后记中的一段话来回答大家,也结束这篇文字:

     

        “以诗歌的名义,去分担历史紧要关头,那些人的挣扎、痛苦、纠结、恐惧、无助、不安、坦然和勇敢。试图用语言贴近他们的心跳、呼吸和喜怒哀乐!感受到他们的真实存在,与他们同步同行,甚至同吃同睡。这样可以最大限度还原他们的生活日常,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理解他们所有的决策和决定。”

     

        我相信这首长诗的阅读者都会跟我一样,从中看到诗人赵晓梦为我们创造的另一个世界,当然,毫无疑问这个富有魅力的创造,已经让现实中的钓鱼城成为了一则新的神话。是为序。

     

        (作者:吉狄马加,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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