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人性美的赞歌

    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中国豫剧优秀剧目北京展演月中，由驻马店市演艺中心排演的豫剧新编历史剧《皇家驿站》是著名剧作家陈涌泉、著名导演张平最新合作成果，由梅花奖得主刘雯卉主演。该剧以明孝宗朱祐樘的坎坷传奇身世为题材，谱写了一曲人性美的赞歌。

    剧作讲述皇帝宠妃万贵妃为保太后之位，与太监汪执密谋，用堕胎药对怀孕的嫔妃大开杀戒。看守内藏库的宫女纪瑶与明宪宗偶遇后怀孕，太监张敏、驻马驿驿丞郑方夫妻以及乐山父老同心协力保护纪瑶母子，与邪恶势力展开了长达六年的殊死较量。该剧抛开受众的猎奇与猎艳心理，跳出后宫争风吃醋、钩心斗角的既定模式，从皇权争夺与民意选择的双重视角去俯瞰人性的狞厉与壮美，通过下层官吏与普通百姓在血雨腥风中的自觉行为来讴歌人性的善良与伟大，赞美普通民众拯救无辜、保护皇嗣、情系社稷的担当意识和献身精神。

    对人性的冷静思考。在受众的传统观念中，皇宫是冷血残酷的代名词。它之所以残酷、阴冷，大多源于个体对权力的膜拜以及随之而来的膨胀欲望，最终导致了人性的扭曲。万妃曾经诞下皇子，孰料2岁不幸夭折。这种得子之幸与丧子之痛的落差以及宫廷内母凭子贵的铁律加剧了万妃的内心失衡，扭曲了万妃的人性。她变得阴险毒辣，勾结东厂西厂，残害后宫佳人，制造了多起胎死腹中的悲剧。其令人发指的行为，归根结底还在于贪婪欲望招致的畸形人性。同样，司礼太监兼东厂厂监的汪执也是如此。他贴近君王，耳濡目染帝王所掌握的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生发对权力的极度欲望，加上太监身份对人性的扭曲，使他的人格出现分裂，导致他人性的畸形裂变。异化蜕变的人性最终使汪执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相反，同为太监的张敏终日服侍明宪宗，对君王无限忠诚，自觉肩负起保护纪瑶及皇嗣的责任。宫廷中充斥着太多的诱惑和欲望，不正当的欲望带来不正当甚至卑劣的手段，这才是诱发悲剧的原因。或者说，扭曲分裂的人性才是诱发悲剧的根源。当今社会，有些人拥有豪宅和名车，依然缺少幸福感和存在感，原因在于追逐名利过程中欲望在逐渐变大，功名或者金钱左右甚至消解了自我的人格，对外在的追求忽略了最初的奋斗动机。因此，不忘初心，保持自我，回归理性，不让欲望吞噬善良的人性，这才是该剧给当下社会和广大观众的重要启示。

    对人民性的热情高扬。人民性是反映人民大众的思想感情、美好愿望和正当利益的一种特性。关注下层百姓的生存状态，反映人民的精神诉求，是陈涌泉创作的一贯宗旨。他创作的剧目《程婴救孤》《风雨故园》《阿Q与孔乙己》《都市阳光》《两狼山上》等，均体现出鲜明的人民性。如果说《程婴救孤》是对程婴个人牺牲精神的体现，那么《皇家驿站》则是对广大民众的礼赞。在《皇家驿站》中，郑方夫妻、晴儿和乐山脚下的父老乡亲虽然生活在社会底层，却敢于伸张正义，济困扶危，有着积极向善的理念与可歌可泣的行为。无论是发现纪瑶怀孕时万贵妃的四处“围剿”，还是逃难时东厂西厂的围追堵截，还是小皇子落难民间，若没有这些人的冒死营救，纪瑶母子就不可能存活。他们虽为底层民众、庄户白丁，却有着可贵的纯朴与善良；他们未必清楚纪瑶母子的身份，却有着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信任；他们出身微贱，却代表了正义和良知。在冷血、残酷的宫廷之外，匡扶正义、舍己为人的自觉行为闪烁着人性的光辉，体现出老百姓对是非善恶的清醒认知和对生命的珍视，展示了普通民众的家国意识和高尚情操，具有永不过时的人民性特征。

    对艺术性的执着追求。其一，该剧语言通俗，幽默风趣，活泼生动，还原了戏曲艺术的通俗性与草根性。“瞅你那稀屎胆儿，不像个大老爷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种子不发芽能怪我这地不好？”这种语言风格既符合郑方之妻家庭妇女的身份和豪爽性格，也符合观众的审美。其二，情节发展张弛有度，节奏明快，文学性与戏剧性有机统一。编导深谙观众的审美心理，在浓郁的文学性基础上，十分注重戏剧性的营造，全剧自始至终让观众紧随剧情，目不暇接，时而高度紧张，时而会心一笑；时而掌声雷动，时而热泪盈眶。这些均是编导对戏剧艺术规律、观众审美心理有深刻理解并付诸实践的结果。其三，善与恶的尖锐对峙之外，该剧不失时机地闪现着令人心醉的诗意。纪瑶出场时怀抱琵琶自弹自唱的情境富有诗情画意，也陶醉了路过此地的明宪宗；太子在桑林成长的过程虽然充满凶险，其环境却充满诗意。“春花报春春来早，夏莲出水花儿姣。秋桂飘香路人醉，冬梅傲雪枝长高。花儿怎比女儿俏，巧手织得彩霞飘。”面对汪执的严刑逼供，连晴儿的回答都充满了诗情画意，“他在那洪汝河边看水淌，他在那乡村田野沐春光。他在那桑林里面听鸟唱，他在那学堂之上书声琅。”可以说，该剧具有草根与诗意的双重特征，能让观众领略到戏曲艺术的爽朗明快，使观众感受到正义和良知的诗性存在，也能让观众看到正义与邪恶较量中的诗意追寻。

    陈涌泉说：“戏曲美审的最高层次是审人性之美，而戏曲审美的最高目的在于培育美的人性，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皇家驿站》正是这一戏曲观的具体实践。该剧讴歌光辉的人性，鞭挞丑陋的人性，注重反映普通民众的喜怒哀乐和精神诉求，贴近当下观众的审美，追求戏曲艺术样式的不断革新，必将对当下戏剧创作与舞台演出带来新的启示。

    （作者：徐芳芳，系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