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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8年07月24日 星期二

    “提前学”“超纲学”暑假培训班依然有禁不止

    作者:本报记者 姚晓丹 《光明日报》( 2018年07月24日 08版)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暑假来临,暑期培训班也开始热闹起来。北京市海淀区某初中二年级学生家长马楠告诉记者,放假前,学校给家长发短信要求大家领暑假作业,没有想到的是,作业居然在培训机构领取,而且每门作业都在不同的培训机构。为了领齐作业,家长们只好奔走三四家机构。

        “每进一个培训班,就会被补习老师‘围攻’一次,领作业前要留电话号码,我为了避免麻烦,都留假的。”马楠说。令她和家长们不解的是,课外培训机构不是在年初就治理整顿了吗?为什么还是如此明目张胆?

        暑期培训班生态如何?“提前学”“超纲学”“在校教师代课”等文件明令禁止的行为还存在吗?日前,记者实地走访了一些有代表性的培训机构,采访了学生和家长。

    1.现状:在职教师有偿补课现象依然存在

        记者首先以学生家长的身份走进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北京博师教育。这是一家“一对一”培训机构,前台自称徐老师。她表示,受到文件影响,他们调整了一些战略。“本身我们是以在职中小学教师为主的,现在,不能这样做了。不过好在这么多年积累,我们机构本身的全职教师教学水平也很强。”徐老师告诉记者。

        她向记者介绍了培训班的师资情况。“我们的教师分为三个等级,第一个等级是答疑老师,是负责看着学生做题的,为学生答疑。他们是刚刚在我们机构全职工作的老师。第二个等级是普通补课教师,这个群体大多来自中小学校退休教师或辞职教师,也有我们自己培养起来的教师,他们经验丰富,完全可以应对普通补习。第三个等级是拔高教师,这部分教师是中小学校的正式在职教师,比如某中学的语文老师,曾压中去年语文高考作文,这部分教师可供家长在升学的时候为学生点拨拔高。”

        看记者有所迟疑,徐老师拿出一份听课记录,表示在职中小学教师也会给他们普通的补课教师做辅导,他们经常开会交流,所以普通的补课老师水平也是非常高的。

        在这家机构中,奥数等科目依然在补课的行列。徐老师表示,“提前学”“超纲学”也是他们的特色之一。“一般情况下,初二或初三已经把高一的课程学完了。我们的老师还会针对学生的情况用多种方法讲题,有时候会用小学的知识,有时候会用初中、高中甚至大学的知识,这是一个融会贯通的过程,让孩子学会活学活用,如果这是‘超纲学’的话,应该所有的培训班都在超纲。”

        他们还能定制课程,全托培训。什么是全托培训?徐老师说,是指一部分面临升学的学生,比如小学五、六年级和初中三年级学生,不在学校上课,每天到培训班补课。“我们每周以‘3-4-3-4’的频率上课,即第一天三节课,第二天四节课,第三天三节课,这样依次类推。下午的时间我们大量刷题,做卷子、真题等。”

        记者随后去了位于公主坟和学院路的几家培训机构,发现大体情况类似。在职教师培训班任职情况有所减少,但依然以“点拨”“冲刺”的形式存在。“超纲学”“提前学”也存在,只是更隐蔽了。

    2.难点:违规方式更隐蔽

        7月18日下午2点,记者来到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学而思培优,这家培训机构内学生们来来往往。前台张老师告诉记者,他们各科知识都能补习,分为“勤思班”和“启航班”两种类型,根据学生期中期末考试成绩分班。勤思班主打提前学,赶出进度;启航班相对基础,注重补习。张老师还提醒记者:“小学生报名的话需要提前参加我们的分班考试,根据分数分班”。

        这几家培训机构的做法是否违反相关规定?记者采访了业内人士和相关专家。

        北京市京师实验小学校长乔锦忠表示,这些现象都是违规的,“提前学、赶进度、超纲学都是不公平竞争,而且是《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课外负担开展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行动的通知》中明确规定查处的内容。”

        “全托培训也是不符合规定的,义务教育阶段应该以学校教育为主,辅导培训是辅助手段,把辅助手段变为主要工具不仅是教育上的错位,甚至涉嫌违反《义务教育法》。”乔锦忠说。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表示:“理论上说,教师的有偿补习都是违规的,无论是为培训班培训教师还是在冲刺期培训学生。”

        尽管这些行为是违规的,但是专家同时表示,由于有一定隐蔽性,在操作上不太好界定,因此“民不举,官不究”。

        为什么有隐蔽性?中国教育科学院研究员储朝晖表示,难点在如何界定“超纲学”,“什么叫作‘超纲’?就拿讲解题目来说,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讲解方法,有深有浅,有的讲的多,有的讲的少。老师们自己也都知道,讲深一点,学生分数就高一点,但是讲深一点,是不是就超纲了?这个很难说,超纲的边界难找,人为界定哪种讲法超纲也不现实,因此,在这一点上,文件还需要细化。”

        杨东平也表示,超纲在实际教学中最难以界定,“除非是那种显而易见的,给幼儿园上小学的课”。

    3.家长:所有人都在你追我赶,不敢不补习

        北京市西城区某小学六年级学生家长李平安刚刚给孩子在培训机构报名了初二数学课程。当记者问及为什么选择提前学习,李平安说:“我也很想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但现实是身边所有人都在你追我赶,停止就是退步、落后。我看到了太多优秀学生的例子,如果不补习,我都无法想象他未来的初中生活该多么吃力。”

        家长的想法被培训机构牢牢掌握。在记者走访的培训机构中,每位老师都在说着同样的话。“十个学生九个半都在补习,哪有人不补课?谁能做到几门课门门优秀不偏科?”记者冒充学生家长领取了一份初二物理作业,培训机构教师这样告诉记者。

        记者还在培训机构看到了大量的卷子本、题目册,有的有详细的批改意见,这些都是全托学生留下来的,他们通过大量刷题提高了学习成绩。

        每一个接待老师都给记者展示过他们手机里家长的道谢微信,如果资料属实,那么真的可以用“突飞猛进”形容孩子的进步了。初一学生马紫晨每科平均52分,几个月的时间,数学79,英语75,语文82。初二学生陈晓燕,数学72,两三个月过去,最近一次考试考92。

        尽管刷题不符合教育科学,但是成绩提高快,因此是各大培训班的秘密武器。

        “这对学生成长没有价值,只有伤害。这是超越正常规律的,也是机械的。美国的SAT考试曾判定中国考生作弊,实际上,有时候不是真正的舞弊抄袭,而是雷同度高,考生可能有自己的委屈,因为没有照着答案抄写,但是,这在学理上是有充分理由认定作弊的。通过刷题取得的高分是一种训练结果,是失真的,不代表学生的真实水平。”储朝晖说。

        但是,专家表示,这正是培训班的生态——以“提高分数”为主要目标。

        “80%的培训机构是以提高分数为生存之道的。我曾和一个培训机构负责人对谈,我告诉他,只盯着分数是没有未来的,但是他告诉我,不盯着分数是没有现在。”储朝晖表示。

        储朝晖认为,培训班市场上,最火热的是学习辅导类,其次是音乐美术特长类。“很多家长心中,让学生学习音乐美术,也是为了特长生或者艺考,是升学之道。”

        “市场上缺乏科学类的培训机构,基本上都围绕升学,真正的兴趣爱好并没有培养起来,这是欠缺的部分。”储朝晖说。

        培训机构的乱象如何匡正?专家表示,培训机构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弥补中小学校教学管理上的不足。因此,他们是中小学校的“影子”,他们的问题,也是中小学校的问题。

        “首先应该改变单一的评价体系,目前我们正在往多元评价的方式上转型,最终要达到均衡的状态。其次,还应该从消弭校级差距上入手,强校和弱校的形成尽管有历史原因,但是从行政管理的角度,从政策倾斜的角度,应该一视同仁,不要人为扩大差距。如果差距明显,家长自然选择就高不就低。”储朝晖说。

        乔锦忠认为,应该界定培训机构的业务范围,在中小学校,也要做到“分层次的个性化教育”。“减负的方向也要明确,公立中小学校要加担子。如果学校没有合理的负担,一方面升学通道就这么窄,另一方面现阶段社会对人才的评价又依赖学历,家长自然会把目光投向校外培训机构。”乔锦忠说。

        (本报记者 姚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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