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博物馆质量应从纠错做起

    【心直口快】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博物院就是一所大学校。”著名考古学家李济在70多年前亦曾强调：“一个博物馆陈列的不好，就好象一本教科书写坏了一样，对于人不但没有帮助，而且有坏影响的。”陈列展览既是博物馆业务工作的核心，也是博物馆的形象所系和质量所在。从这层意义考察，观众对于博物馆陈列展览权威性的认同感和对于其知识性的依赖程度，如同于学生对于教科书的认同与依赖。教科书存在质量问题，贻误学生终生；博物馆陈列展览出了质量问题，不论大小，都会影响人民群众对于历史的正确认知，是对历史的不尊重。

    革命纪念馆是我国博物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约占目前全国博物馆总数的十分之一强。近年来，笔者曾多次以普通观众身份参观位于西部某省会城市的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本着善意纠错的出发点，曾在不同场合、以不同形式指出过该馆陈列展览中存在的个别问题。今年1月26日，笔者再度造访该馆，不仅问题依旧，甚至又有新的发现。

    一是展览文字说明存在瑕疵。比如，不同展室展板上标注的抗战初期该省政府代理主席姓名，“贺耀祖”与“贺耀组”并存；西路军工作委员会致中央及军委的电文落款为“1937年3约23日”，“约”显然系“月”之误；安西西路军最后一战纪念塔的图版说明将“战”误为“站”；政区名称亦不规范，如《各省红西路军流落人员统计表》展板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标注为“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虽一字之差，反映的却是工匠精神的缺失和质量意识的淡薄。

    二是个别展品不仅张冠李戴而且玩起了时空穿越。该馆“八办”旧址地下展厅，在展示抗战时期日军空袭该省省会史实和罪证的展柜中，两枚去除引信和装药的迫击炮弹被置于醒目位置，说明牌上却赫然标注为“航空炸弹”，是为张冠李戴也。该馆“八办”旧址原状陈列展室中，陈列着一部71型B军用两瓦短波电台和一部无线干扰机。前者原型机最早使用于抗美援朝战争，71型B为其改进型；后者机身铭牌则显示出厂日期为1958年5月。此处穿帮程度堪比抗战神剧，是为穿越时空也。

    以笔者多年来参观国内博物馆特别是革命纪念馆的经验来看，诸如展览文字瑕疵和展品硬伤的问题并非个案。

    我国博物馆的登记设立有法可依，陈列展览的审核、设计和制作亦有相应规范可循；特别是革命纪念馆的设立由高层级主管部门审批把关，陈列展览大纲有高层次专家审核论证，其政治正确性、主题严肃性和形式艺术性自不待言。经过层层关口，为何仍旧存在文字瑕疵、常识性错误甚至硬伤，使其严肃性和严谨性打了折扣，其中的深层次症结恐非本文所能详论。笔者想说的是，中国的博物馆观众是善良而包容的，即便发现陈列展览的瑕疵甚至硬伤往往是一笑了之；但对博物馆工作者来说，无论何种主客观原因，都绝不是降低陈列展览质量标准甚至敷衍了事、粗制滥造的借口。

    党的十九大提出建设质量强国的目标，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开展质量提升行动的指导意见》强调要全面提高产品和服务质量；博物馆生产的应是以陈列展览为载体、经得起历史检验和观众挑剔的优质精神产品，要向社会提供的应是满足人民群众过上美好生活新期待的优质公共文化服务。在各行各业都积极开展质量提升行动的时代，提升博物馆质量绝不能满足于喊口号、玩噱头、走形式，而是要从身边做起、从细节做起、从自己做起。打造文字说明没有瑕疵、上展展品没有硬伤的陈列展览，是评判博物馆质量优劣的最低标准。敬畏历史首先应从历史细节的真实还原和陈列展览的精益求精做起，特别是涉及革命史、抗战史的陈列展览，历史细节、文字表述和展品的真实性与合理性必须实现零差错。对于博物馆特别是革命纪念馆的管理者和陈列展览的设计与审核者来说，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对于陈列展览的制作者来说，则是秉承工匠精神的起码底线。

    精益求精没有上限，工匠精神永无止境，质量管理必须常抓不懈。身处质量时代，每个博物馆，不论规模和名气大小，都要切实提高思想认识，牢固树立质量意识，以解剖麻雀的精神和吹毛求疵的态度，对各项工作中可能存在的不足之处尤其是陈列展览中的瑕疵与硬伤认真自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主管部门及行业组织应当有针对性地组织专项检查，鼓励和发动人民群众“随手拍”“随手记”，为身边的博物馆纠错挑刺；适时出台政策法规，对博物馆陈列展览质量问题实行回溯问责和终身追责，打消利益相关者的侥幸或敷衍心理。

    更高质量的发展要求决定了质量问题无小事。哪怕只是一个错别字，也是质量问题。只有最大限度地减少直至消除自身业已存在的错误，才谈得上进一步提升博物馆质量的问题，才能为博物馆质量的提升夯实基础、增加底气，才能准确无误地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进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

    但愿笔者不是越俎代庖和多管闲事。

    （作者：史勇，系文化遗产保护史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