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一位将真善美长留人间的诗人、翻译家。
一位提倡编辑学者化的出版家。
一位儒雅谦和、正直善良的君子。
12月16日,著名诗人、翻译家、出版家、人民文学出版社原总编辑屠岸在京逝世,享年94岁。消息传来,众多文学界、出版界人士纷纷遥望屠岸远去的三个背影,追思屠岸的诗文、事业与人品。
“诗是我的宗教”
“我没有加入任何宗教,但诗是我的宗教”。屠岸晚年如是说。他写诗、译诗,终生与诗相伴。他著有《萱荫阁诗抄》《屠岸十四行诗》《哑歌人的自白》等,译著有《济慈诗选》等。1950年,他翻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是中国第一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集。
正在武汉出差的首都师范大学教授、诗歌评论家吴思敬得知消息后,连夜与屠岸家属电话联系,心情沉痛。“我最后一次见到屠岸先生是6月14日在北京大学举行的中坤国际诗歌节上,那次他和老诗人郑敏都获了奖。”吴思敬说,屠岸终生写作,德高望重,可谓诗坛“世纪之树”。“他的诗歌创作是融入了生命体验的。诗歌作为精神支撑,伴他走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年代。1945年上海实行‘灯火管制’时,他和表兄在黑暗中一起背诗,度过漫漫长夜。在五七干校时,他和妻子背诵济慈的《夜莺颂》《秋颂》,驱散心中阴影。”
吴思敬带研究生对屠岸进行访问时,屠岸曾说:“如果说我的诗有一种基本主题,就是真爱。我爱母亲、爱亲友、爱同胞、爱祖国、爱人类、爱真理。”
“编辑也要学者化”
屠岸的另一个身份是编辑家。从1973年起直到1987年离休,屠岸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并曾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
三联书店前总编辑、曾在人文社供职的李昕是屠岸的老部下,他将屠岸与另外几位老编辑,称为自己走上编辑道路的“启蒙开悟之师”。“屠岸对我们讲,编辑也要学者化。他强调,如果编辑只做一个‘二传手’,把作者的稿子直接送到排版厂,那么出版社就该关门大吉了。”屠岸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他曾发现郭沫若译作中的误译,去信商榷、当面质疑。“他还说,编辑既要自信,又要不自信。要自信是为了积极地和作者商榷,帮助作者改稿;不要自信是为了避免自以为是。”李昕说,这些观点,几十年来他一直牢牢谨记。
人文社青年文学编辑室主任付如初也谈到了屠岸对年轻编辑的影响。“人文社有屠岸,有牛汉,有一大批在文坛有影响力的专家学者翻译家,是我最开始进出版社的荣誉感所在。记得刘玉山社长在任上去世,全社同仁都沉浸在无尽的哀伤和沮丧之中,屠岸先生的挽联‘大义凛然一身胆,鞠躬尽瘁两本书’,仿佛忽然给了大家无尽的力量和希望。从那时起,我开始深刻体会一个出版社,真正的历史和传统是什么。他们的阅历、经验是我们的根。”
谦谦君子
“儒雅谦和,正直善良,淡泊名利,执着奉献,这种君子品格是我们在当今喧嚣浮躁的商品社会中特别值得珍视的。”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李昕如此看待屠岸先生对时代的启迪。去年,李昕曾发表长文,标题即为《君子屠岸》。
李昕回忆说,当年评职称时,作为总编辑的屠岸放弃参评,说这样便于对群众做思想工作。他一直住在50年前单位分配的破旧楼房,曾戏作《斗室铭》:“隶篆依次立,水墨笼三墙。……可以阅莎士,听肖邦。”
屠岸耄耋之年出版了口述史《生正逢时》。付如初说:“书名或许代表了他的人生态度。谁都知道,他们那一代人,国家命运多舛,个人跌宕起伏。然而,他把一生的磨难痛苦化成精神财富,晚年发出‘生正逢时’的感叹。”
“以‘生正逢时’为题,屠岸借这四个字构建了他自己,也是一代知识分子的心灵史。诗人的这种气度与风骨,不是对后来者的最珍贵的启示吗?”吴思敬说。
(本报记者 付小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