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杭州壹庐,我把冼星海一家的照片给冼妮娜看。
就在之前几日,我在广州榄核镇湴湄村参观冼星海纪念馆,特意拍下了此照。这张照片,摄于1940年5月。冼星海和夫人钱韵玲都面带微笑,冼妮娜穿着一套白色童装,黑黑的头发。5月的延安天气还不暖和,我判断,照片应该摄于一个阳光非常好的日子,否则冼妮娜胖胖的手和脚不会都露在外面。我甚至猜测,这张全家福,极有可能是冼星海去苏联时的临行照。
冼妮娜应该无数次看过这张照片,从小看到大,从大看到老,她微笑说,这是她和父母亲一起留下的唯一一张全家福。1940年5月,冼星海受党中央派遣,从延安去莫斯科,为电影《延安与八路军》进行音乐创作和后期制作,那时,冼妮娜只有8个多月大。
关于冼妮娜,冼星海1939年8月5日的日记这样写着:
(夫人)玲在早上十时五十分生下一个女孩子,她长得很大很胖。从今日起我们做了父母亲了,我们叫小孩名妮娜!中央给玲二十元生产特别费。
我想象着冼星海写这段日记的激动。
遗腹子冼星海,出身贫困家庭,从小随母亲东奔西走,音乐的天赋加上自身的勤奋,自费法国留学7年,是毕业于巴黎音乐学院杜卡斯高级作曲班的中国第一人。又因民族自救回国,从上海到武汉,歌咏救亡,而后放弃了优厚的待遇,奔赴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做主任,光荣地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从个人感情上讲,三十几岁才结婚,有了孩子,激动的心情一定难抑。
二十元生产费,要知道,在延安,朱德等高级领导的月工资,一个月才五元。这一细节,足见延安对冼星海这个特殊人才的重视。
冼妮娜笑着讲:“父亲写日记时显然是激动过了头,我并没有‘很大很胖’,我其实是个早产儿,早产一个多月呢。不过,因为母亲奶水多,我的早产,还救了好几个孩子。延安鲁艺第一任副院长赵毅敏,就是那个《九一八抗日宣言》的起草者,他还是我父亲的入党介绍人呢,他儿子赵战生,我们叫他‘战战’,就和我是‘奶亲’,他和我同月出生,吃过我母亲的奶。”
的确,奔赴延安后,穿着军装的冼星海,一直处于抗战救亡的激情中,不仅承担着鲁艺大量的教学任务,更用生命激情“为无产阶级的音乐奋斗”(冼星海入党那一天的日记),他谱写出的音乐的力量,抵过千军万马。
我又想起了另一位共产党员,浙江媒体前阵子宣传的一位退休的学军中学校长陈立群。他是我的大学校友,也曾是我毕浦中学的同事,我教语文,他教数学。他教学和管理经验都非常丰富,一直在杭州市的几所重点中学做领导职务,是杭州市多年的优秀共产党员。他去年刚退休,拒绝了民办学校百万年薪的聘请,响应国务院的号召,前往杭州市结对扶贫地区——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台江县民族中学做校长。他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教育专家,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兼职教授,然而在担任这个民族中学校长的一年多里,他不拿一分钱工资奖金和生活补助,每天工作15个小时。不仅如此,他还为黔东南13个县市的教师免费讲座培训,讲课几十场。我和他偶有联系,他去贵州支教这件事情一点也没透露,是悄悄去的。
陈立群在杭州长河中学当了13年校长,他创办的宏志班曾让多少寒门学子圆了大学梦,成了才。我现在的一位同事就毕业于长河中学,是第二届宏志班学生,读浙江大学时去香港交流,生活费不够,是陈校长为他解决的。陈校长被好多好学生称为爸爸。在台江民族中学,他又拿出20多万元积蓄,设立了奖励教学的基金。
陈立群说,他不置一分钱的房产,不炒一分钱的股票。许多人也许不理解,喜欢荣华富贵是人的天性,然而人活着,并不只是追求这些,精神充实远远要胜过物质享受——当你的学生健康成长,成为国家和社会的有用人才,你的内心一定是欣慰畅快的。所有的物质终将逝去,唯有精神、美德,才会流传下去。师兄陈立群的事迹,再一次深深触动了我,唯有高尚的信仰,唯有爱,才能化成一股无穷的力量,几十年坚持不懈。
而当年的冼星海,也正是因为心中有信仰,才能够不畏贫困,不惧牺牲,将短暂的一生献身于民族解放事业。在和冼妮娜的交流中,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位伟大革命音乐家的博大情怀。
我敬仰冼星海,他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为了抗日救亡,为了共产主义的信仰,奔赴延安,培育更多的文艺人才,以音乐为武器,去唤醒更多的民众。在这个新时代,我也敬佩我的师兄陈立群,“不为功利,不求功德,只有心愿”,他支教就是践行习总书记关于脱贫攻坚、均衡发展的理念,让贫困地区的孩子享受到更好的文化资源。时光的长河流逝了70多年,两位有着同样信仰的共产党员,演绎的都是一曲高尚的歌!
(作者:陆春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