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七月气温陡上扬,饮露禾苗将封行。”站在村东头的田埦上,满田青翠。梅雨过后,气温陡升,正是秧苗发棵旺长的时候。
从插秧到发棵,仅仅一个多月,秧苗开始半封行。这时的秧田行垄间,土淀水清,杂草纷纷出头探长,若不清除,一旬半月便繁密如织。于是,乡亲们便扛着竹耙子,步入秧田打耙薅草了。
打耙薅草是三十多年前的活计。那时的秧田条块成框,方正如棋盘。而秧苗都是拉着绳子插,六棵为幅,横竖成行,谓之“对六棵”,纵行一眼望到头。
那打耙薅草的耙子很奇特。两片略微弓起的木夹子用横榫档连起来,长约五十厘米,宽约十三四厘米,可以覆盖整个秧行子。木夹上面钉满弯钉子,叫耙齿。耙齿根粗尖细,锋利得很,俗称“耙头子”。耙头上再斜安一根不到两丈长的竹竿子,一耙子推到前面再拉回来,杂草就通通被清除掉。一般一人可耙三四行,来来回回若干趟,一天的工夫就能耙完一块田。
看田的老农夫是我隔壁庄上的姨表哥,也是目前少数依然坚守村庄守护秧禾的铁杆。据说,表哥年轻的时候可凶了,起早带晚打耙薅草,一天能打两块田,还薅一遍草,是队里的打耙能手。
即使在个体耕种已经式微的今天,他依然把田当作花园种,每天都到秧田转一圈,看着秧苗分蘖生长,直到抽穗泛黄,并且不放过每一棵杂草。其实,乡村人对秧苗都是这般感情。每棵秧苗的成长背后,都饱含着他们辛勤的汗水和精心的呵护。他们的生命时光早已和脚下的土地融为一体。
打过耙的秧田,一片浑水,被耙齿连根翻起的杂草立马浮上水面,像散兵游勇般失去了生存的根本。秧耙打过后,再把横距间的杂草撸一撸,于是除了一行行青翠的秧禾外,整个秧田都变得清清爽爽,直到稻菽成熟收割,一个季节都不会长出类似的杂草。
秧田的杂草一般是稗子、障舌、三狼、三角关子、红猴毛……都是乡村人一天到晚不离嘴的名字。特别是稗子和三角关子,喜欢争肥欺苗,严重影响秧禾的正常生长。那稗子能长到大半个人高,骑在秧禾上面耀武扬威的。一棵稗子穗头的草籽是一棵稻穗粒子的好几倍,只要一棵成穗为籽,来年就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农人视稗子为秧苗的天敌,见之必除,而打耙是最好的方法。
农田大包干后,各家各户不再像生产队时拉绳栽秧,而是各行其是看着栽,基本不再打耙。再后来抛秧撒种,或稀或密的一大片,也无法打耙,代之以施用化学除草剂,快捷省事,效果堪称“一扫光”,但那田就不再是生态型的田了。
如今的乡村,秧田静悄悄,没有人踪,没有笑声,更没有人下田打耙薅草了。作为一项传统的农事方式,打耙薅草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渐行渐远……
(作者:夏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