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聚焦“二次元”文化】

    从发展现状和趋势来看，“二次元”正在进行一场由弱到强、由边缘到主流、由文化到产业的漂移运动。但对许多人来说，这一新事物仍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乃至这种陌生本身，反过来成了“二次元”特征、气质、趣味的一种识别。尽管在其内部，关联与分离、转折与断裂的力量同样存在，但“二次元”发展动力十足、建构潜力巨大。同时，不可遏制的创新冲动，又使其具有极大的流动性和可塑性。

梦想与现实移情置换的“文化飞地”

    从外在形态看，源于美国、产于日本、蔓延全球的“二次元”，以ACGN（为英文Animation动画、Comic漫画、Game游戏、Novel小说的合并缩写）为中心，辐射、涵盖了文化产业链的各个环节；从内在特质看，作为当下网络文艺、青年亚文化有机组成部分的“二次元”，不仅形成了“二次元世界”“二次元族群”“二次元文化”“二次元产业”等意义交织、关系复杂的词丛式语境，而且以主体意识独特的情感体验、认识方式、表意系统等，形成了一套特色鲜明的理念。

    “二次元”的二维世界，是与“三次元”的现实世界相对而言的。但事实上，ACGN所创造的世界，本质可概括为，在梦想与现实移情置换中建构的一块“文化飞地”。具体来说，它以数字技术抹平日常经验和视觉符号之间的分野；以各种元素的杂糅，融通“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科技与灵异”“虚与实”等之间的界限；在诸如爱、正义、拯救、牺牲、超越等新型宏大叙事中，着力刻画完美、类型化的人物形象，渲染种种超凡脱俗的强烈情感。进而，熔铸一个以真情、有爱为纽带，能够投射和代偿个人情绪、自我意识的自洽世界，并将这一自洽世界叠合到现实世界的延长线中。

生活体验与时代征候想象性投射的景观

    近年来，文艺作品所呈现的艺术世界，既有对社会生活的生动反映，对传统文化的审美观照，也有“二次元”世界的影像表意，“二次元”因子、趣味、倾向等的渗透。以此为参照系，或在“传统与现代”的张力结构中，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二次元”的审美表意。

    身处现代化、国际化浪潮中，年青一代自有其生活体验、思想情感、趣味爱好的新天地，也有其伦理观念、价值存在、审美表达的新方式。尤其是在“二次元”族群的青葱岁月中，现代性体验是独特和鲜明的。在这种情况下，ACGN营造的自洽世界，便成为投射思想情感的良好载体。

    在社会学和心理学意义上，“二次元”族群的现代性体验，因混合了“时代征候”的沉重因子而显得多样和庞杂。例如，社会文化转型的震荡感、传统情感纽带的断裂感、人际交流的孤独感、伦理关系的疏离感、真实诉求的挫折感、社会进步的正义感等，在时代变革的浪潮中叠加在一起。这一方面使他们保有敏感、脆弱而又珍贵的独立自我；另一方面，又使他们有着寻找情感归属、心灵慰藉和存在价值的强烈愿望。而在ACGN营造的自洽世界中，人物的塑造、叙事的起伏、趣味的唯美以及逻辑上的说服力、情感上的召唤力等，都与“二次元”族群的超越性需求、替代性满足有着高度契合。因此，一些优秀的ACGN作品，能够引发强烈共鸣、狂热追捧。

    应该说，“二次元”移情置换的世界和想象性投射的审美表意，在带有抹不去的青葱印记的同时，也有着时代精神、气质和脉动的折射闪光。

用户中心与质量为王相辅相成的资本逻辑

    在政策、社会、经济、技术等因素的助推下，中国“二次元”产业步入了快速发展的轨道。就产业发展而言，其经济学范畴中的首个要素是用户——作为互联网时代的稀缺资源，用户是产业发展的基石，也是制约发展的脉门。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3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6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7.31亿，手机网民数量达6.95亿。其中，10~39岁群体占整体网民的73.7%，网络游戏用户规模达4.17亿。这些，无疑从数量上反映了用户的重要性。

    在生产机制上，“二次元”产业发展的“用户中心”与好莱坞类型电影生产的“观众中心”有着相似的资本逻辑。不同的是，“二次元”产业充满活力的“能产性”聚焦于“二次元族群”，且借助大数据，可以勾勒出精准的用户画像。进一步说，以“用户中心”为基础，“二次元”产业发展的第二个要素是商业模式。以优质IP为核心，实现ACGN上、中、下游全产业链变现，是打造成熟、多元联动（动漫、游戏、小说、影视、音乐等）的产业体系的发展道路和趋向。

    当然，不管是“内容为王”还是“渠道为王”，最核心的还是“质量为王”。所谓“质量为王”，第一个要求是政治原则、伦理道德、社会安全的标准；第二个要求是艺术、审美的标准；第三个要求是规避资本逻辑、急功近利的标准。归根结底，只有精耕细作才能得到高品质，只有高品质才能得到用户认可，只有得到用户认可才能真正带动全产业链的繁荣发展。

    （作者：彭文祥 系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部党委书记，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