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秋,我至南沙沟。坐定捧茶,取出新编的光盘合订本《西南联大人物访谈录》面呈任先生。他约略一翻,说“等一下”,起身出了客厅。
任先生再来,手心中捧着东西。到桌上一展开,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两枚校徽。颜色有别,分别为学生和教师所佩戴。
随我同去的记者们都上前去拍摄。我也拍了几张。
众人拍摄毕,任先生将两枚校徽再拿到手上,他拉起我的手,打开我手心,将校徽放到我手中说:“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我把它们找出来了。就等着今天你来,送给你。”
见我愕然,任先生说:“这两件东西,送给你是最合适的。因为你有这个感情。一枚是我当学生的,一枚毕业后我留校任教的。背后的号码就是我当年在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身份号码。这都记载入档的,在联大档案中能查到。”
任先生还说:“西南联大只有八年,像我这样上完了学,又留下任教的不多,所以这两枚校徽也很难得了。”事后,他对女儿任远说:“那两个校徽我给张曼菱了,我觉得给她最合适。”
简洁的三角形带着一种纯正的力量。任先生说,那后面的小铁杠,可以纽在当年人们的大布衫的前襟布扣上。如果穿西服就直接用别针。
次日,在“纪念西南联大建校七十周年”的大会上,有人交给我一只信封,打开是一小札——
西南联大七十年世称办学的奇迹。这奇迹无非是“五四”科学与民主精神的继续。这种精神是永远前进的方向。
任继愈 二〇〇七年
任远告诉我,她的父母晚年最常讲的一个字就是“寂寞”。我明白,这是“同道者稀”。 (张曼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