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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03月29日 星期三

    无法与自己和解的青春

    作者:李盛明 《光明日报》( 2017年03月29日 13版)

        人逐渐长大的过程,或许就是不断与自己和解的过程。当然,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比如莉拉。《我的天才女友》是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作品,作为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第一部,一经推出就吸粉无数,莉拉是这部作品的主人公。这本书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叙述,带入感极强。那些十几岁的小镇青年们,在意大利南部古城的边缘相爱相杀,奇怪的是,你看的时候却并不觉得故事遥远。同样的情节同样的感受,自己似乎也曾有过。娓娓道来的讲述颇具戏剧张力,而莉拉一开场就让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她在人生步入老年之后,依然想要与整个世界决裂。

     

        和这个世界告别,很多人都曾有过类似想法。然而,少有人有勇气采用与莉拉同样的方式。特别是,离家出走的想法往往发生小时候,被人认为是年少无知的幼稚行径。那么一个老太婆,在经历了一生的风雨之后,依然想要出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没有告知自己的子女,把家里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衣物都藏匿了,连所有写有自己名字的纸张和印有自己形象的照片都损毁掉,然后从意大利南部最大的城市中蒸发。她想要做的是,被全世界“拉黑”。她活了一辈子,却对过去的自己全盘否定。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故事才得以回顾过往,而我们才能借机审视过去,那不仅是莉拉和埃莱娜(另一主人公)的年少时光,而且也是我们自己的青葱岁月。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边界在哪里,然而自己却似乎只能生活在周围的一个无形圈子当中。想要逃离,都找不到方向。就像一个没有形状的牢笼,人该怎样挣脱呢?莉拉是鞋匠的女儿,埃莱娜的父亲是市政府门口的保安。这样的家庭,对于她们来说,就是需要面对的人生难事。两个来自城市贫民家庭的女生,都拥有超于身边人的智力,显得鹤立鸡群。然而,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成绩特别的优秀,家里就不会供她继续上学,男生另说,这听起来是不是特别耳熟?

     

        虽然天赋异禀,但鞋匠没让自己的女儿莉拉上初中,而埃莱娜则在老师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下得以说服家人继续供她上学。埃莱娜升学前,她在市政府门口当保安的爸爸带着她一起出去看了看那不勒斯的名胜古迹。住在一个滨海城市,埃莱娜那次才是人生第一次看海。这真是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情节,像极了我们的生活。我的家乡郊区也有一个全国知名的古迹,然而我自从有记忆之后,都没有去过。要离家去上大学之前,我父亲带我去了那里,其实原因都是类似的。无非就是在遇到新同学攀谈时,不会因为自己都没有去过家乡的名胜而遭遇无法言说的尴尬。即便就在北京,我相信很多人来生活了多年之后,依然不知道太庙和先农坛在哪里。

     

        莉拉后来没有上学,但她依然不想在鞋匠铺里度过一生,于是她找了一个富二代,过上了令周围人艳羡的风光生活。结婚之前,她反复向富二代未婚夫强调,婚礼上绝对不能让对她穷追不舍的黑帮分子马尔切洛出现。然而,就在女生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天,马尔切洛踏着莉拉年少时亲手制作并送给富二代的皮鞋在婚礼的后半段来了。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不禁让人感到最深的悲凉。来自小镇的男男女女,不断地想要以各种方式挣脱枷锁,到头来不过也只是梦一场。那些寄托于跨越阶级的婚姻而改变命运的可怜人,最后落得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社会的屠宰场。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娇艳阳光那么刺眼,就像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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