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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02月16日 星期四

    我的“风筝不断线”

    作者:李磊 《光明日报》( 2017年02月16日 12版)
    《楼高人远天如水》之一(油画) 李磊
    《海上花》之一(油画) 李磊

        【谈艺录】   

     

        “风筝不断线”是吴冠中先生的艺术观点,他老人家曾经跟我说:“美术不管是绘画还是雕塑,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根本的东西是抽象,因为抽象是图画里的精神,是美术的规律。”他又说:“我十分了解抽象,我的画里都有抽象精神,但是我最终没有画抽象画。为什么呢?因为我考虑了观众。我的画是给观众看的,中国的观众大部分不了解抽象画,他们看懂抽象画要花很多时间,所以我要画他们看得懂的画。我的画都是从生活中来的,但是我提炼了,我提炼出诗意、提炼出美,这个就是抽象。我在画面里头保留一点具体形象的影子,观众一看就知道我画的是什么,这个就是风筝不断线。我的艺术走得再远、放得再高,始终牵着生活这根线。”

     

        我是画抽象画的,我一直记着吴冠中先生的这些教诲,在艺术的天空中不管把“风筝”放得多高,始终牵着一根线,这根线就是“生活的根、自然的诗、文明的魂”。

     

    生活的根

     

        我虽然现在生活、工作在上海,但我十三岁之前是在大西北,那个地方叫民和。

     

        民和县,地处黄河、湟水东出青海之要冲,铁路西进青海的咽喉,在新石器时代是华夏文明发育较早的地区。

     

        湟水河十分湍急,河道间崖壁纵横,红色的激流一旦见到崖壁挡道就会像亢奋的野牛一般毫不犹豫地撞上去,在河谷间激起轰轰鸣响。尽管湟水河闹得厉害,但河边却有不少平静的水塘子。有的水塘子不但大而且深,天热的时候小孩子三五成群地把衣服往柳枝间一搭就跳进水塘子去游泳,游完泳又三五成群地潜到农田里捡麦子。夏末,麦子都灌足了浆,把麦穗往火里一烤,搓开麦穗,吹掉皮壳,一粒粒麦仁泛着晶莹的绿光,放到嘴里,又嫩又香。

     

        那时候除了玩耍,就只有画画能让我收心敛意了。

     

        我是民和县的小画家,小学三年级时我就开始为学校画墙报了。12岁时,县里组织美术创作组,我作为学生代表被选送到了县文化馆。那是一段快活的日子,首先不用上课了,快活;其次住在招待所里管吃管住,快活;再则可以天天涂涂抹抹,真是太快活了。创作组总共有十来个人,我主要是在大纸上临摹漫画,偶尔也搞一点“创作”。我画的一幅表现放学路上老师为学生撑伞的画入选中央电视台的儿童画展,为此领导着实地把我表扬了一番。在县文化馆我最小,所以大伙都疼我。

     

        每当想起我的童年,一股甜美的暖意就会涌上心头,一种厚实的信心就会支撑我的思考与探索,我的“风筝”不管放得多高,黄土下的历史与温情是牵着“风筝”的第一只手。

     

    自然的诗

     

        许多人都知道我有随笔勾画的习惯,不管是在家还是出差,我身边都会带一沓纸随手勾画。我尤其重视写生,有人可能不了解:“你是画抽象的干吗要写生?”可是对我来说写生是艺术生命不竭的源泉。

     

        记得2004年我在常熟写生,登上虞山南望尚湖,白居易的名篇立刻浮上心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多么美的诗句啊,但是这么美的意象怎么画成抽象画呢?我坐在虞山上观察,发现“江南”在视觉上是有她的特点的。首先江南的气候温暖,大地常年被植物覆盖,举目望去一片绿色。其次江南多水,湖塘密布、河网如织,阴雨时节天地相连,山川房田浑然如烟。再者江南富庶、人杰地灵,日常生活中居民大多不激不厉、温和儒雅。因此我提炼出几个创作时要把握住的关键词,一是“绿”,作品色调要呈现出青绿的气息;二是“流动”,画面布局要有流动性;三是“弥漫”,造型的不确定性和相互渗透;第四“温润”,色彩和造型要避免过于强烈的对比。这些原则奠定了我创作“江南”绘画的基础。

     

        记得中国美术馆曾经展出过黄宾虹先生的一本课徒稿,那是从起稿到完成的创作过程的示范。在一张斗方大小的纸上,黄宾虹先生起步画了十一笔,这十一笔决定了整幅作品的气脉走势、结构布局和格调品味。这就是中国的“抽象画”,因为抽象并不在于形式,最重要的是思想方法和精神气质。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开篇就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画画也一样,有境界自成高格,自然感动人。我在艺术创作上对自己有三个要求:“气韵沉雄、温柔敦厚、艳而不妖。”我画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激情,我画的是人类的悲情,我画的是历史的沧桑,我画的是生命的回归。我从个人的感受入手,画的都是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

     

    文明的魂

     

        在年轻的时候,我对于中国的民间艺术和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很有兴趣,但从不排斥中国和西方的传统经典艺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经典的艺术更加重视,因为觉得从中可以汲取更多的营养。

     

        中国的抽象艺术不能照搬西方通常的理论体系,因为中国文化有它特有的思维方法和魅力。比如我画过的《子夜听蝉》组画,表现的就是一种中国文人有趣的境界,作品设定了夜深人静有人在听蝉鸣的场景,看似平淡,背后却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省:究竟是蝉在高歌,还是心起波澜?人究竟听的是蝉鸣,还是听自己的内心?这是一个绝妙的哲学命题和生命命题,图画将人们引向人生的终极思考。我另一组作品《楼高人远天如水》也是中国文化观念的呈现,从画中我们能感悟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但又带有淡淡的离愁和情思,哀而不伤。这也许是我中国式抽象艺术表达最突出的特点。

     

        《海上花》系列就是对我生活的城市——上海的艺术表达。上海这座城市是开放的、包容的、创新的、高贵的……高贵不是说有钱、有地位,而是在于所想的问题高于一般人所想的,是人的思想品质和行为方式的高。《海上花》英文译成“Shanghai Flower”,意思是“上海的花”,上海的花并不是真实的花,而是上海这座城市所呈现出的一种精神气质,其中有积极的方面,比如她的激情澎湃、进退得体,也不能忽略消极的方面,她有自己的困惑和迷茫。无论好坏,这些都是大海旁边这块陆地上闪烁出的光芒,这就是我想要抓的东西。而《海上花》所呈现的那种灿烂与迷茫相交织的气质,不仅仅存在于上海,在纽约、在伦敦、在巴黎、在东京,甚至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都相仿佛,这是人类生存的大都市真实的气质,也正是上海最迷人的地方。

     

        〔作者系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执行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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