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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03月13日 星期日

    桑洲花事

    作者:浦子 《光明日报》( 2016年03月13日 09版)

        桑洲人好“色”,故有花事。

        桑洲不是洲,只是浙江宁海的一个镇,在革命战争年代,出了好些个新四军属下的“四明山游击队员”。在莽莽苍苍的天台山东首四明山南部,有一大片活泛的山水。有色山水加上好“色”之人,就有上好的花事。

        三月,来到桑洲,是由于这里的油菜花开了。想不到这一来,让桑洲花事初露端倪。

        桑洲人好狡猾。在洋溪边的镇里停好车,仰望东面的大山屿南山岗,哪有油菜花的影子?向东,向东。在山脚公路的转角处,有一指路牌:“灵秀滴水涯 观油菜花由此攀登”。望山岭的高处,陡如壁立,但有花诱惑着。路是新路,拣了旁边的乱石铺成阶梯,攀不到几十米,就有水声传来。在这落差巨大的山坡里,有水就有溪,有溪必有瀑。果然,在几步开外,有些水淅淅沥沥地,似有似无地,如梦似幻地,从上边的崖壁上落下来。有水就有好心情。桑洲人算准了登攀这条路的人都来自城里,所以将乱石铺在水花乱溅的小溪边,或竖石墩使水流踩在脚下,让这些远离山水的客人听着、闻着、看着、捧着、踩着水,直到他们的身心与山水交融在一起。当岗顶的山风吹透一身汗水时,油菜花黄黄的颜色就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值得呢,我想到传统建筑文化里有影壁屏风之说,这桑洲人的狡猾竟然有些文化底蕴。

        桑洲人好聪敏。屿南山岗上棋子般撒落着五六个村庄,五六百年来,山民像是燕子筑窝似的筑起一丘丘梯田。以往,桑洲人在这个季节种的油菜,只是让它结籽了打油,几年前才吆喝着让山外的人来看花。油菜花在平地算不上花,在山上却变了花样:有了差落才有姿,有了层次才传递了美——那些层层叠叠的梯田,那些浓浓淡淡的金色。

        赏花的客看的不仅仅是花,同时也看到了桑洲年轻媳妇灵巧的手。这些手摘了山上的椿树嫩叶,掏了山地竹林里的春笋,割了土猪肉,剁成馅子,磨了陈年的麦子,和上水,揉啊揉,擀啊擀,擀成巴掌大的面片。面片加馅子,拨拉拨拉就把一个面点制作完成。它叫“汤包”,外形有些像北方的烧麦,但面皮翘翘的,更像是一只有棱有角的耳朵。耳朵里就盛满了历代婆婆吹的相夫教子盛情待客的家风。

        那些嫩俏媳妇的手出现在路边摊头时,那些耳朵似的汤包和麦饼、麦饺筒、粉丝、番薯、笋干摆在一起时,那些风俗故事也流淌了一地。赏花客掏出钱包品尝美味时,不停地咀嚼,回味,感受到桑洲人与时俱进的聪敏。

        偶遇的一个村民叫章正满,南岭村的支书,虚岁65了,他说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到城里读书或打工去了,连他自己也随儿女住到了县城。那为什么让这么多的城里人来这里赏花?他不无桑洲人的狡黠,指着这些色彩斑斓的山地说:“上代人交下的,宝物呵,总不能在我们这一代埋没,有违天理呵。”

        “真的就这样的想法?”

        “嘿嘿,还有让村民致富。俗话说得好,出外赚一千,不如家门口赚八百。”章支书统计过,在花季,一个村民一天叫卖的摊头,收入多的二三千,少的五六百。

        桑洲人四季好“色”。同样不期而遇的陈镇长,晒得黑黑的,与几年前在县级机关任职时变化挺大的。陈镇长兴致勃勃指指点点如数家珍:什么打造“茶香花乡,不老南山”,什么“一三产联动发展,农旅深度结合”,什么“茶香、花香、米香,官道、车道、花道、茶道”,花事絮絮叨叨多得如山泉水,流也流不完。

        春色。村口的腊梅还刚刚从枝头消失时,崖口的冰凌刚融化,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公鸡就飞上桃树,喔喔地叫。村人发现,鸡叫一声,桃树上就绽出一点点红来。桃花一嘟噜一嘟噜像火一般要把整棵树烧红时,旁边秃着枝条的梨树,就一粒一粒爆出亮亮的白,雪似的,不几天就压满了树。田野乱奔乱窜的小狗回来,主人看到它身上染了黄色,才知道是油菜花开了。主人就急了,群发短信微信,频打电话,一边邀请城里的客人前来赏花,一边磨麦割肉挖笋,准备好好待客。这个时候,有一件隆重的花事,就是以宁波命名的油菜花节。花节有系列的活动,成千上万的赏花客,从山岗染一身金黄色回去。春色的最高潮,是油菜花未谢,而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开放之时。屿南山岗黄金谷里,两花相争——不是两虎相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两花相争,是让眼球无处可放。

        夏色。池塘里,一两只两三只青蛙呱呱叫着,压着四五枚七八枚荷叶,一颤一颤地抖,涟漪就一圈一圈地扩散。有一天,一个尖尖的花蕾钻出水面,吓得青蛙噗噗逃离池塘,直到那天花蕾咧开嘴来,披着粉红,吐出芬芳,一池的水波才安然起来。此刻,最吸引眼球的还是梯田上的彩色稻子。稻子是油菜收割后栽上去的,由于品种不一样,稻子从秧苗开始就有了不同的颜色。一小丘梯田种植一个品种,四五个月的稻子生长期,山岭披上了五彩的衣裳。这个季节的花事,就是位于黄金谷的油菜籽榨油作坊开张了。村民们将初夏收割的油菜籽,放在热火火的日头下晒干了,再拿到这里榨油。城里人抢着要,价格要比普通的食用油高出不少。因为榨油用世代相传的古法,榨出的油就显得古色古香。

        秋色。整个桑洲让桂花的香笼罩了。中秋之夜,浓浓的花香和清清的月光搅拌在一起,涂在那些火山石头砌成的古村上,让没有生命的石头也泛出铜色的光泽。好多山外情侣,选择在这花好月圆的夜晚来到桑洲,让这里的山水见证他们美好的爱情。第二天太阳出来时,人们开始惊讶,昨晚让月光洗过的山岭上,原本绿色的林子里,一丛一丛跳着的红色,不是火,而是枫叶。稻子也成熟了,高高低低的梯田像是铺上了一层黄金。秋天的花事是千亩茶木园中的养老院正在筹建,老人们将在这里颐养天年。清溪文史馆正在规划,一个集博物馆、革命教育基地、旅游集散中心、镇生活文化广场的大型文化建筑,正在蓝图上向人们招手。

        冬色。南方少雪,桑洲的山上却比平原多些雪。这些雪装扮了南方少见的冬色。收了梯田上的彩色稻子,就把来年的油菜种上了。油菜在冬天出土,长成幼苗。在黄金谷的观光平台上看着幼苗状态的油菜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如果恰好一阵山风吹过,油菜幼苗翻卷起来,仿佛梯田里的绿水在荡漾;如果恰好刚下过一场雪,雪正好遮住了油菜的茎叶,那梯田就如新媳妇家新弹的棉胎,一层层地叠上去,叠出农家的温暖和幸福;如果赶得巧,村头的腊梅开了,那黄色在绿色、白色中就显得珍贵华丽,寄托着农家人对春天的向往。冬季的花事有祭谷神仪式。谷神据说是神农氏,保佑农家五谷丰登。刚建成的高山户外自行车道上,农家孩子生龙活虎般,又一场赛事开始了。阵阵欢呼声,何尝不是在召唤春天的来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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