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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01月30日 星期六

    海角萍踪

    猴年方外话西游

    作者:沈大力 《光明日报》( 2016年01月30日 12版)
    《美猴王》(法国儿童读本)

        世界步入猴年,居十二生肖第九位的“猴”让人自然而然联想到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一只由开天辟地的仙石迸裂而生的神猴。他奉佛祖之命护送唐僧西天取经到达天竺,遂有玄奘述、辩机编写的《大唐西域记》和明朝吴承恩的奇幻作品《西游记》。事实上,孙悟空的护法故事,到了二十世纪越洋传至欧洲,从英国跨芒什海峡抵法国等地,才开始了它真正的“西游记”。

        1991年,我在巴黎友人雅克·贝尼家里做客闲聊。东道彼时跟被誉为“欧洲针灸之父”的苏里耶·德·莫朗之女艾沃琳过从,席间拿出自己一直珍藏的《西游记》最早法译版本展示,译者恰是苏里耶·德·莫朗。莫朗曾同高蹈派诗人泰奥菲尔·戈蒂埃之女朱迪特为邻。朱氏妙龄从师于太平天国流亡者丁敦龄深造汉语,自取中文名“俞第德”。正是她引导年幼的莫朗入门学习中文。后来,莫朗被派往中国,累年精心研究针灸以及中华传统文化艺术。他把吴承恩的《西游记》译成法文,题名《朝圣神猴》,配以多幅突出孙悟空生动形象的彩色插图,让六角国读者耳目一新,激赏不已。

        事实上,早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精通梵文的著名法籍犹太汉学家儒莲译出《大慈恩寺三藏大法师传》和《大唐西域记》,为尔后《西游记》的出版作了铺垫。1951年,乔治·德尼克尔从阿瑟·威利1947年的英文版转译《西游记》,由巴约出版社印行。1957年,又有路易·阿沃诺尔的《西游记》法文全译本面世。我去年偶然在巴黎市郊一个旧书摊上淘到了阿氏从1910年开始动笔翻译的善本。阿沃诺尔系海军军官出身,却不畏译事之难,用了几十载工夫将中文原版《西游记》里的诗章一一译出,并添加了一些中国古代神话等方面的注释。尽管其译风不为权威汉学家戴密微认同,但中国读者不能不对他的勇气和劳绩由衷赞赏。阿沃诺尔在译者前言里指出:“小说《西游记》以历史事实为凭,其结构基础即中国佛教僧侣玄奘远到印度取回唯识宗真经的阅历。玄奘是佛坛一致公认的高僧,他于公元629年离开中国,经库车、喀什和撒马尔罕等地到达乾陀罗,几乎踏遍了印度全境,从一寺至另一庙,造访佛祖足迹所历之地。游学十五年后,他于公元645年带着所取经卷和圣物返回中国,余年全心从事佛经翻译”。他还强调:“小说《西游记》约于1550年问世,至今不断再版和搬上舞台。因其文笔生动活泼,紧张情节中点缀着幽默,以及人物颇具魅力而获得巨大成就”。

        1991年,翻译家安德烈·雷维又在伽利玛尔出版社推出了他的《西游记》精装新译本,分上下两卷,长达2300页。安德烈·雷维现今已年逾九旬,他对中国文学的兴趣自有其渊源。1925年,雷维生在旅居天津的一个法国钟表珠宝商家庭,幼时在法租界上小学,回法国后到东方语言文化学院继续攻读汉语和印地语,同时在索邦大学拿到梵文学士文凭。1974年,他研究中国话本小说获国家博士学位,继而大量翻译中国古典文学作品,最重要的除《西游记》外,还有艾田蒲作序的《金瓶梅》法译本,在法国译界有相当影响。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主持“中法比较文化研究会”活动时,曾邀请他在“欧美同学会”做过关于翻译技巧的专题报告。雷维知识渊博,语言功底很深,翻译上偏重“直译”,与《水浒》法译者雅克·达尔斯的灵活风格不甚相同。

        应该说,在法国传播《西游记》这部中国古典杰作方面,雷维功不可没。由于他的译本进入了在法国享有盛名的“七星文库”,孙悟空叱咤风云,登上了法兰西文坛。1982年,伽利玛尔出版社又发行法文版《美猴王与白骨精》;1992年格伦书局出版雷吉斯·德拉热改写的《西游记》普及本《美猴王》;2011年《西游记》儿童版问世,一跃进入法国少年儿童视野,让他们看到一个活跃着红孩儿、玉兔精、狮驼洞妖精和黄眉怪的亦真亦幻的东方世界。1993年,帕斯卡尔·弗里奥依据《西游记》写出《猴王史诗》,专供10岁以上少年儿童阅读,范围日益扩展。至此,孙悟空“西游”可说到达了一定的目的。

        在法国读者眼里,孙悟空比龙凤、麒麟、神龟和仙鹤显得更生机勃勃,没有那么深奥神秘而不可即。石猴离开不伏麒麟凤凰管辖的无量福地花果山水帘洞,赴灵台拜菩提祖师学地煞变化之术;相继大闹地府天宫,搅乱王母娘娘的蟠桃会。特别是,美猴王桀骜不驯,竟敢挑战玉皇大帝的权威,被视为一个乐观、勇敢而又神通广大的叛逆者,象征对绝对权力的反抗,自然容易引起信奉“既不要上帝,也不要主子”的法国人内心共鸣。孙悟空在与二郎神斗法时,被哮天犬咬伤获擒,绑缚斩妖台,关进兜率宫太上老君的冶炉,镇压在五行山中封以六字神咒等等,这一切皆引人深深同情,将他视为被压迫者的知己。

        抑或,正是本着这一精神,1983年获龚古尔文学大奖的法国作家弗雷德里克·特里斯坦以孙悟空为原型,将之“西化”,创作了小说《齐天大圣》,塑造出有一颗“中国灵魂”的“浮士德”。这个外祖父曾于十九世纪在上海旅居三十个春秋、本人在华住过近二十年、曾接近清朝秘密结社“天地会”的知名作家声称:“今天,中国在西化,而西方却正浸透东方思想”。笔者以为,不论其意欲何为,此翁道出了一个现实,即西方人感到自己的超消费社会在没落,如今转向东方,一心想“悟空”,得道入禅。须知,《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早年在杭州玄妙观曾有诗曰:

        “有客焚香拜我前,

        问师何道致神仙?

        神仙可学无他术,

        店里提壶陌上眠。”

        不知西方人能否悟出《西游记》作者吴承恩诗中所含的“无为”禅机,正是唐朝诗僧梵志所云:“非愚亦非智,不是玄中玄”。

        (沈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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