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田里的农夫正忙于收割玉米,果园的栗树刚刚撒落果实,山楂红果一束束坠弯枝梢,野菇娘一串串挂起红灯笼果。
此时我正为一位山水画家的画作写一篇评析文章,因书斋近邻街市,外面的嘈杂声始终扰我进不了那些会心林泉的水墨画中。于是我收起笔墨来到十数里外的壶沟山谷。在山中蹊畔的一株老青松树下的荫凉里,以山岩当书案,摆下画家山水画照片,在满目青山林薮与阵阵山野爽风中,在真山与图画之间,写起了“景非虚景,景总含情”的赏画评论。
这时候,山麓一村姑与其母提着篮子登上来,看见我那满地的画片甚是疑惑?我告诉她们自己在写文章,可是,她们却认定是画画。
我问她们来做什么?却说是采蘑菇,我也不由地笑了,这个乏雨的季节怎么可能采到蘑菇?
在如诗如画的恬静山野,我们的邂逅虽然分外亲昵,但是又都在否定着对方。好在各自均有追求,唯听见她们在上面的小松树林里相互的召唤与应答……
而当我的画论抒写卡在“写景与抒情”的疏离时,那母女两位已经下山走到身边,但见她们各自篮子皆采满了金灿灿的松树菇。并且告诉我“那林子里还有,你也能采一篮子”。
这一回作文真不如人家采蘑菇快,又见山里人直率、朴实,说采蘑菇就能采到蘑菇,并且还不保守。
权切一次课间的活动,我收起书包向那貌不引人注目的朝阳山坡上的一片松树林登去,这松林里有柞树、蜡树和灌丛,时序秋日,树下各种草科植物仍然翠绿富有生机。盐肤木却已尽染娇红、鸡树条缀满殷红的浆果、白茅摇曳闪闪琼玉絮花,松雀伫立松巅喈喈相鸣。
这时,只见林中地上的落叶里钻出一株株顶着瓦红色小帽的新蘑菇,仿佛大地绽出了仙果,又似挣脱襁褓的婴孩。遮入叶荫的蘑菇金黄色,沐浴阳光的蘑菇金红色,一个个赤裸小身,细腻温润,天真活泼,浑圆可人。这种蘑菇山里人叫黏蘑、松树黄菇、学名称“松林小牛肝菌”,味道十分鲜美。伴着心跳,我一边一株株为松菇摄影,一边向坡上寻觅。灌丛中,时有五彩的山雉被惊起,“嚯嚯”掠上林空,让我的心情格外振奋。这会儿那些金红的松菇从落地的松针里钻出来、从飘落的树叶里顶出来、甚而从披拂长发似的羊胡子草中站起来。不论松树下、柞树下、榆树下、蜡树下甚至连杜鹃花株和绣线菊小灌木下也长出菇来,一些菇急着成长却被稠密的树株灌丛所阻碍,竟然随隙赋形。有的一株大如小碟、有的两株同胞连体、有的三株聚在一块,还有五六株重叠结成硕大的菇的花簇。树林下,这些大地上的花朵、精灵,仿佛举行盛大的聚会,更仿佛争相从林地下冒出来欲探望绮彩缤纷的秋光秋色……
在审美与惊喜的氛围中,我先摄照、后采撷,转瞬就把书包盛满了,脱下的上衣也裹得满满。
从神奇迷人的蘑菇园满载而归,那赐我采风与采撷的快活,使我复返老青松树下的书案时,又把赏析画作的文章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