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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陇桂雨
夜空里所有的星星，都在白天，落到
一棵树上
并且眨动眼睛，以她们最习惯的
这种暗中的方式
送出秋波
我端坐树下，整整一天，嗅闻历史的书香
一只月饼跟着我
这就是说，月亮也下来了
翻动古籍，说笑，点头
觉得生活本来的气味，就该是这样隐隐约约
待到夜晚终于降临，我犯愁了
知道自己，已经回不进城市
端坐一天是个错误
城市里所有的星星，都没有树上的气味
城市里粗粗细细的树杈，全是
排气管
平湖秋月
谁把一座广寒宫，直接
迁到孤山，叫一盆西子湖盛满了月光？
过去的很多时候，我们都愿意借鉴猴子的情状
以集体主义方式，从一面镜子里
抚摸月亮
抚摸一张被李白反复抚摸过的
圆圆脸庞，抚摸自己的心
在这经典的抚摸中，也不怕我们自己，全然成为
猴儿模样
题这“平湖秋月”四字的，是康熙
但我想，也有一种可能，是吴刚
他要用斧头代替羊毫，选择今夜，题写桂花之香
他坚持要把桂花，装入我们的肺部
坚持把秋天，稀释为月光
以手加额的事终于发生
人民可以在康熙的行宫里自由赏月，可以不再
倒悬于树上
不该欠缺的就不能欠缺
这就是一个伟大节日的品格
人民在太阳之后，多么盼望一个完整的月亮
由此推断，世上最动听的音乐，或许就是
中秋之夜，叮叮咚咚伐木的声响
人间最不可剥夺的权利，就是
这后半夜，被斧头与月光打磨得闪闪发亮的
桂花之香
（作者为诗人、剧作家，原浙江省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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