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微尘在绝处重生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曾说过：“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中最脆弱的东西。”的确，相较于浩瀚无边的宇宙，人类渺小得犹如一介微尘。当灾难降临之时，人类该何去何从？

    地球上方600公里的高空。眼前的地球散发着温暖的蓝光，俯视所见的景致无与伦比，壮观得让人沉醉。宇航员瑞安·斯通小心翼翼地维修着航天飞机，第一次执行航天任务难免有些紧张。然而灾难显然不在乎你是否是新手，就这么突如其来。卫星爆炸，碎片四处飞散，铺天盖地地向整个空间站疾速袭来。航天飞机被摧毁，瑞安和另一位宇航员马特陷入疯狂旋转中直至被甩到外太空。没有氧气，没有重力，没有人类赖以生存的一切，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失重、失联、缺氧，碎片袭击还将接二连三。命悬一线的时刻，马特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了瑞安，自己跌入无尽的黑暗中。瑞安只能孤零零地寻求自救，在悲伤、无助和绝望中艰难地挣扎着，最终她战胜了自身的局限，“尽了最大的努力，完成了所有的所能”，驾驶着神舟号飞船重返地球，成为一个传奇。

    并不复杂的情节，刚刚登陆影院不久的美国电影《地心引力》，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传奇故事。导演阿方索·卡隆的这部太空科幻力作“七年磨一剑”，上映以来备受瞩目。高票房高评价的成功无疑得益于影片中IMAX-3D技术的运用。身处IMAX影院的观众们无不震撼于先进技术所带来的身临其境之感，从太空里看地球的壮美、暴风般扑面而来的爆炸碎片、主人公脸上细微的表情甚至心脏紧张跳动的声音，在真实极致的体验中，观众们时刻与剧中人物同呼吸共命运。

    其技术高度无须赘述，易被忽略的是影片所要表达的主题。某种意义而言，这部影片也可以归类为灾难逃生片。阿方索谈及这部作品时说道：“我们想要探索悬浮在虚空、受自身惯性所害以及远离生命与人类内在相连的地球的女主角在太空中努力生存的深层寓意。面对所有的工具和效果，我们很清楚，瑞安的斗争象征着克服生活的逆境并到达胜利的一类人。这是重生的过程。”这样的想法显然与很多灾难逃生类影片的主题不谋而合。不妨把太空的场景换成汪洋大海、孤岛、天灾以及世界末日，主角可以是个体抑或是群体，且看微尘般的人类如何绝处重生，缔造一个个传奇。

    如果简要概括，灾难逃生片所要展现的不离三个部分：人类如何面对死亡，如何战胜死亡以及死里逃生后如何重生。

    死亡，一直是人类最为恐惧和禁忌的事情。活下去，似乎是大部分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的唯一信念。但需要问一句的是，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如果已经生无所恋，死亡也许不见得比活着更痛苦。就像瑞安失去了女儿，生活变成机械式的，无依无靠，也没有人会为她的死哀悼。活着已经毫无幸福可言，何必费力重返地球？是幻象中的马特让她明白，只有活下去才有重生的可能。“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继续呼吸。即使已经没有盼望的理由。我要继续呼吸。因为明天，太阳会升起来。谁知道潮水会带来什么呢？”电影《荒岛余生》中，潮水给查克送来帆板，由此他造了一艘小船，乘帆破浪离开了荒岛。活着才有重获幸福的希望，因此人们不愿意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当死神一步步逼近，害怕是最本能的反应。《地心引力》里，透过长镜头我们看到，爆炸后瑞安被甩到外太空时惊恐万分，尖叫着求救。在大部分的灾难逃生片中，这样的惊叫不绝于耳，恐慌笼罩脸庞亦是司空见惯。有人拒绝相信，比如电影《后天》里的副总统，愚昧得令人扼腕。有人不知所措，唯有祈求神的庇佑，如《2012》里大批跪在神明前的信徒一样。有人无可奈何决定妥协。瑞安在燃料耗尽时绝望至极，她关掉氧气供给，听着电波里唱给婴儿的催眠曲，想要就此长眠不醒。而《荒岛余生》里的查克知道自己离不开荒岛，就给自己做了条绳子，打算到山顶上自杀。百般无奈下人总是会退缩。也有人选择平静接受，《泰坦尼克号》里相拥着躺在床上等死的老夫妻，还在给两个孩子讲故事的母亲、几个依然演奏着小提琴和大提琴的乐手，他们从容不迫地领受死亡。还有人舍己救人，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地心引力》在俄罗斯的空间站，马特看到支撑他和瑞安的绳索已经松动，毅然选择让瑞安学会放手。《泰坦尼克号》里杰克让萝丝躺在木板上，鼓励她活下去，而自己却在冰冷的海水中死去。人性在死亡的威胁下尽显其美好与丑陋。

    战胜死亡，单靠祈祷显然是行不通的。教堂里的信徒再怎么虔诚，也阻止不了大地和建筑四分五裂，神像轰然倒塌。人类在大自然，在宇宙面前固然渺小脆弱，但作为“能思考的芦苇”，人类求生的潜能是无限的。当你无所畏惧，死神也会被你折服。“要么成为一个传奇，要么在燃烧中粉身碎骨。”《地心引力》里，瑞安最终超然生死，她不放弃，死神便会放弃，于是她重新体会到双脚站在大地上的满足。《2012》里杰克逊一家是奋力与死神抢时间。他们开车、开飞机，在不断开裂的大地上、四溅的火山熔岩中，与死神争分夺秒，千钧一发惊心动魄，过人的胆识与过硬的技术在这时候不可或缺，紧张揪心的氛围也正是这类片引人入胜的元素之一。《后天》里死神最终在主人公们相互信任、互帮互助中甘拜下风。个体的力量微不足道，群体团结起来则不可估量。山姆和朋友协调地配合，成功躲过饥饿的狼群，拿到食品补给和药，他们最终等来救援。而《泰坦尼克号》的萝丝和《荒岛求生》中的查克同样是依靠爱的信念从死神的手里逃生。萝丝在爱人无私的鼓励下，用仅存的力气吹响了求救的哨子。查克无数次凝视怀表里凯莉的照片，他渴望回去与爱人团聚。在强大的信念面前，死神也会败下阵来。

    但是战胜了死神并非完全结束。劫后余生意味着要面对新的生活挑战。当《2012》里方舟打开遮板，人们呼吸到新鲜空气，莉莉问杰克逊：“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呢？”杰克逊一脸坚定地回答：“我们要在这里重新建一个家。”不沉溺于过去，是获得重生的必要前提。《地心引力》里，马特告诉瑞安要放手让他掉进黑暗，事实上也是希望瑞安学会放下丧女的过去，轻松地开始新生活。当瑞安托幻象中的马特给女儿带话时，她已然卸下了沉重的心石，于是她一踏上地球的土地，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新生活。《荒岛余生》中的查克选择不去打扰凯莉的新生活，毅然踏上了寻找自己新幸福的路途。放手过去就是重生，但放手不代表忘记。《泰坦尼克号》的萝丝在自由女神像的照耀下开始了新生活，但她始终不曾忘记杰克，直到生命尽头。那些历经劫难的过去，提醒着人们，如何更好地继续生活。

    观看这类主题的影片，我们不难看到人类的渺小以及人性的善恶美丑。在危难的考验面前，这些影片无疑能带给我们思考与借鉴之处。但作为一介微尘的我们，绝处求生的潜能和意志能被激发到什么样的程度，能支撑我们走多远活多久，就要看你自己的“地心引力”有多大。

    （作者单位：北京语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