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承尧运”的汉画像解读

    《史记》和《汉书》均说汉取代秦是承天命、继尧运。在刘邦的故乡沛县，至今也流传着刘邦为帝尧之后裔及神龙转世的传说。这些故事，汉画中会有吗？在《武氏祠汉画像石》中“左石室第五石”（如图），就有相关的内容。

    该石画面分三格：下格中，一头饰倭堕髫（汉乐府《陌上桑》描写罗敷的发髻：“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即是指妇女头挽似堕非堕的发髻。）的女子右手支撑头卧息于地上，其身上有一龙缠绕；女子两侧各一人手握一椎，作欲击之状；上方有二鲵爬行、蜻蜓飞翔和鲇龟游动，左上方羽人自天上飞来。中格是赵盾救灵辄的故事，右起，灵辄跪于树下，轺车旁站一手持勺和食器的长者，是晋国卿赵盾。马左方有一蹲犬和一人恭迎赵盾。上格是远古时的刘累饲龙的故事，图中间一条龙盘于豆上，其左一人手下垂；右一人手平伸。二人后方各立二侍者。

    画像的下格描绘刘邦为“神龙转世”的故事。《史·祖本纪》中记载：“高祖……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根据这段记载，说明刘邦的家乡旁有草茂鱼肥的大泽。从众多的汉画像石中的渔猎图可以发现，有关河流、池泽的表现，是在汉画上刻画一条或数条鱼、龟等，以示画面中的环境，是一种意象中的河泽。在图左上方，有臂生双翼的羽人从空中飞来。《楚辞·远游》中有：“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王逸注：“人得道身生毛羽。”洪兴祖补注：“羽人，飞仙也。”王充《论衡·雷虚》述：“图画之工，图雷之状，累累如连鼓之形。又图一人，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手引连鼓，右手推椎，若击之状。其意以为雷声隆隆者，连鼓相叩击之音也；其魄然若敝裂者，椎所击之声也；其杀人也，引连鼓相椎，并击之也。”因此，图中女子两侧，两名执椎者作欲击之状，是描述雷电晦冥发生的现象。图中卧地女子身上一龙盘缠，是在描绘神龙与妇人交合。由太公发现刘媪与神龙交合，使此事更具有真实可信性，变成了以后刘邦以此号令众人的资本。

    再看中格，右方是“赵盾施食救灵辄”的故事。此故事见于《左传·宣公二年》：晋灵公时，晋国的赵盾在首阳山打猎，看见有个叫灵辄的年轻人饿倒于树下。赵盾就给他东西吃，灵辄却留下一半不吃。赵盾问他原因，他说留给母亲吃。后来灵辄做了灵公的武士，在灵公伏击赵盾时，灵辄解救了赵盾并脱离险境。此格画像夹杂于上、下格特殊题材的故事中间，应当具有特别的深意，那就是借此讽喻：刘邦会像赵盾那样，不仅是有威望而乐善好施、关心民众疾苦的忠厚贵人，更是救贫困大众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同时，人们也要受恩知报，像灵辄救护赵盾那样舍生忘死地跟随和护卫刘邦，保护明主的政权。

    最后分析上格。笔者以为此格与《史记·本纪》的记载相吻合：“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拢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

    豆，是古代的食器。《说文》曰：豆“古食肉器也”。“豆”，为浅盘圈足，盘与圈足之间有一高柄。

    此图中部是刻绘人用豆饲养龙。画面中重点描绘了刘累把死龙做成肉酱献给孔甲，夏帝感觉此酱味道特殊，令使者前来取酱之情景。龙盘绕豆上是其作吃食之状，即是饲龙。只有一条龙在豆旁，是因另一条龙已死去并做了肉酱之故。龙右方伸手者，是刚走来的帝之使者，其后二人是随从；龙左方手下垂者为刘累，其手下垂是因龙肉已尽，见使者又来索取而表现出的惊恐失措之状；刘累身后二人为他的下属。

    刘累饲龙故事的出现，与刘邦的家族世系有关。从班固《汉书·高帝纪》中的记载可知刘邦的先祖为刘累，刘累之祖又可追溯到帝尧，由此可知刘邦为帝尧之后裔。所以古籍上会有刘邦“承尧运”、“得天统”之说。此格的意义在于表明帝尧、刘累与刘邦之间的关系。

    从三格的表现意义上看，不但画面相互关联、内容繁复，其表现形式也极为独特。全图以下格刘邦为神龙转世的帝王作为主体，上二格故事则是为下格作铺陈服务的。刘累饲龙只有一种媒介作用，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刘累所具有的无形而令人敬仰的世系关系，使刘邦能得到帝尧的余晖照耀，是画像要表达的主旨。中格指明了刘邦能救苦救难，人们也要为之奋斗，维护刘氏的一统江山，才能建立美好家园。下格强调了刘邦为天之骄子，驱邪兴正，建立大汉帝业，是顺天应民的“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