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社会生活里,无论是社会风气还是文艺风尚,人们可以看到空前的成就和灿烂辉煌,但是,同时,人们也不难看到,太多的浮华、浮夸和浮躁制造出了为数不少的不容忽视的垃圾。为此,我们有必要重新阅读和思考:什么是“崇高”?
“崇高”,归根结底就是人的精神人格的“崇高”的显现或象征
从美学来看,“崇高”是美和美感的一种表现形态,也是对象的一种独特的审美属性。这种审美属性或范畴,客观地存在于自然、社会中,存在于艺术作品中,并对人的审美心理发生作用,从而产生“崇高感”。在审美的意义上,“崇高”仍然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从审美的意义上说,迄今为止,人们对“崇高”的美学特点有过许多的归纳和概括。比如,有学者表述说,“崇高充分地展示了实践主体行为目的的博大性和正义性”,“强烈地显示出主体在对立冲突中的坚定性与刚强性”,“集中地体现了实践主体人格力量的至善性与无限性”,这都很对,也很精辟,不过,这还只是说到了审美主体表现出来的“崇高”的精神人格和人的社会道德范畴层面的特性,但这样的审美过程所形成的艺术层面的“崇高美感”则还没有涉及,还需要补充。
比如,我们都知道,史诗是人类文学艺术史上叙事性作品里非常圣洁非常高贵的一种样式。甚至可以说,几千年来,我们文学艺术事业的一些先驱们,在叙事诗歌、小说、戏剧乃至电影里,已经创作出来一批史诗作品,给人类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一类的电视剧作品都会张扬阳刚、雄浑、激昂、伟岸和崇高,张扬这些重要人物的宏图大业、丰功伟绩,张扬英雄主义,张扬我们的民族精神,也张扬我们民族的审美情趣和格调;为此,这一类的电视剧在审美精神和原则上遵循的是现实主义的道路,即使也会融和浪漫主义的手法,那也是现实主义的一种开放姿态;也为此,这一类的电视剧会采用宏大的、神圣的叙事策略,用非凡的人物、大强度的情节、大场景和浓厚的氛围营造出大声势、大气象和巨大的震撼力与感染力;用以叙事的画面还会集合声光时空及服、化、道、摄、录、美、乐、舞等等诸多造型元素,充分运用画面语法和修辞的魅力,在造型艺术上尽可能达到真、善、美的境界;由这样的电视剧,广大观众获得的审美愉悦就犹如阅读和欣赏一部“史诗”。这样的画面叙事使人们体验到悲剧审美艺术是如何激活了我们的悲剧激情的。这样的悲剧激情,奥妙是在于,悲剧冲突的激化和激烈表现为灾难的制造和降临,表现为真、善、美被假、恶、丑暂时压倒,其结果便是,在加深痛苦的同时强化了美感,引发并且强化和升华了悲剧激情。
又比如世俗叙事的文学艺术作品,同样会给人以“崇高美感”。这一类作品所表现的,其实就是在推动历史前进的过程里,一个人能够在他所处的社会实践中表现出超出一般人的,或者说一般水准的生理能力和心理能力,行为和思想,也就是“崇高”。这一类作品的艺术魅力,常常来自于大力塑造好人物,使人物都成为黑格尔老人说的“这一个”,真实而有感染力地展现人性的“崇高”与优美。
泛娱乐化是对“崇高”的审美艺术的嘲弄和蔑视
既然人的天赋是要追随“崇高”践行“崇高”的,人类社会的文学艺术当然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表现“崇高”。遗憾的是,在当今的社会价值多样、利益多元的状态下,社会风气和文艺风尚里,有一些人在伦理道德方面缺失了“崇高”,在审美上就演化出来一种倾向或者说潮流——忽略、轻视、躲避、舍弃“崇高”,或者丑化、亵渎、践踏、背叛“崇高”,甚者消解和打倒“崇高”。这成了我们不得不正视的一个问题。
这种对于精神价值的消解,比如,有人提出:“从某种意义上说,通俗电视剧就是向观众展示一个白日梦”,“对许多观众来说,有一个热闹而又好看的故事,每晚伴随他消愁解闷,也就足够了”。“不承担宣传、启蒙和教化的任务”,“没有一定的目标”,“什么时髦追求什么,趋时随势,游戏而已,当不得真的”,“趣味性和娱乐性比思想深刻、意义重大更有实际的价值”,“目标就是‘好看’与‘好玩’”。“没有深度,只有平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一个个玩的瞬间,人们非常痛快地沉醉在这瞬间里,玩完就算,并不需留恋”,后现代主义思潮就是要这样引诱中国的通俗电视剧拒绝解读,走向非意识形态化。即使不是那种虚无主义、自我放纵、荒诞混乱,就像这样鼓吹一种充满疏离感和逃逸心理的“闲情”作品,不再理睬“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基本意义是什么”,不再对“崇高”的事物怀有憧憬,不再激励人们对光明的未来去执著地加以追求,义无反顾地与任何理想主义、使命感、责任感诀别,也充分地表现了后现代主义对传统文化精神及社会价值观念和对“崇高”审美艺术的嘲弄和蔑视。
近两年,过度娱乐化或者说恶性娱乐化的一个特点就是不择手段地炮制一种不是艺术审美而是“娱乐至死”的“笑”。他们的理论根据是,“人是需要‘开心’的”,他们给全国的老百姓制造了“娱乐”,“缔造了一个娱乐帝国”,带来了“快乐”,让人“开心”了!恰恰就是这种“娱乐”,使得我们的一些文学艺术领域里充斥着低俗、恶俗和媚俗。所有这些鼓噪,要害就是要使得我们的人民美丑不分,以丑为美。而人类文明的历史已经证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人民,要是到了美丑不分以丑为美的程度,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人民也就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通过健康的文艺批评为艺术创造一个尽可能优化的生态环境
立足于追随“崇高”,践行“崇高”,我们对这些消解“崇高”、打倒“崇高”的以“三俗”为特征的病态文艺思潮和劣质文艺作品,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的文化工作者,尤其是文学家和艺术家,都要充分认识到自己肩负着伟大的历史使命和严肃的社会责任,坚定不移地确立自己高尚的审美情趣和卓越的艺术追求,牢固地树立自己的敬业精神和奋斗作风。
我们也要展开科学的严肃的有效的批评。要旗帜鲜明地坚持并大张旗鼓地宣传科学的文学艺术的本质、属性、价值、功能及创作、播出、接受的种种特性和规律,展开有益的文学艺术批评。尤其要对种种错误主张和言论,公开地针锋相对地展开严肃的尖锐的批评,分清是非,以正视听。对于文学艺术界以至于泛文化意义上的意识形态领域里的某些从业人员,没有严肃的历史责任感和神圣的社会使命感,没有文化人的良知和操守,只想利用文学艺术乃至于泛文化意义上的种种工具作为牟取金钱利益的手段,怀有不良的居心,用落后文化乃至于腐朽文化侵蚀“俗”和“通俗”的文学艺术作品的品质,使得“俗”和“通俗”变质为、堕落为以“低下”、“丑陋”、“污秽”、“卑劣”、“令人恶心”、“招人讨厌”的“一身病态”而又“危害社会”的“低俗”和“恶俗”的言论和行为,要毫不留情地进行批评。特别要通过批评告诉广大读者、听众和观众,作为内容产品,“低俗”和“恶俗”的美丑不分、以丑为美,主要表现就是在文化蕴含和历史价值上宣扬落后的甚至腐朽的文化价值观念,还有一方面的表现就是毁灭和埋葬作品的艺术韵味和美学价值,疯狂地制造一种用以满足一些不健康阅读的当下即刻的感官冲动为宗旨的“娱乐”。比如,被叫停的那些“相亲”类电视节目,在大谈“拜金”的同时,侈谈“享乐”,肆意美化教唆人们沉溺于物欲而不能自拔的“享乐主义”,加上台上那些丑恶的表演,使得温馨相亲全然成了低俗秀场,爱情、真诚、道德底线全都黯然失色;还有那混杂着下流语言和猥亵动作的一些地方流行节目的演出,不光是进一步恶化了小品文化的市侩主义趋势,他们自己也彻底堕入了市侩主义的泥淖之中,凡此种种,都要予以揭露和批评。
(作者为中国传媒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