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遗憾的
我有太多的换乘站
只是没有
北京换到神木
神木换到我的故乡
……
这是青年诗人梦野描述在北京乘坐地铁时不断换乘的经历后发出的感慨。
今天上午,由中国作协创研部、鲁迅文学院和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委县政府联合主办的青年诗人组诗《神木》暨诗集《在北京醒来》座谈会上,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白烨说,梦野的创作之所以成为了“这一群”中的“这一个”,是因为他的创作始终与故乡神木如影随形,“他全身心地拥抱故乡,达到了热忱、热切乃至热血的程度,他与故乡之间相互馈赠、彼此骄傲”。
以故土作为自己创作的“根据地”,成为当代多数作家进入文学创作的一个显著特征,如贾平凹之于陕西商洛,迟子建之于黑龙江漠河北极村,莫言之于山东高密。这样的现象有何特别的“隐情”?作家开辟好了自己创作的“根据地”,随后的“建设”与“维护”如何开展?如何跳出“创业容易守业难”的魔圈?与会专家以梦野的诗歌创作为例阐述了各自的观点。
好的创作“像是跟父母说话”
“读梦野的诗,一个强烈的感受便是乡土情怀。他出生在榆林大地,对那一块独具特色的地理,有一种独自的感受,最后都化成诗句,涌现出来。我阅读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那块大地上独有的风韵。”著名作家陈忠实曾经这样点评梦野的诗歌创作。
在原《人民文学》主编韩作荣看来,特定的生存环境、自然地理、风俗民情等形成的地域文化,是塑造一个人秉性的重要因素。甚至方言俚语都有一种天然的凝聚力和亲切感,固执的饮食习惯会陪伴自己的一生。这是家族繁衍、斩断脐带却斩不断亲情的血缘关系,河流和土地生长的五谷哺育和喂养的血缘关系。
韩作荣认为,故土是生命之根,是心灵的家园。难怪诗人、作家最好的作品常常是写故乡的篇章。因为这样的写作是有根的,根须深扎在土地之中,吸收着水分和养料才根深叶茂,开花结果,果实累累。
作家只有深深扎根于自己的那片土地,他的创作风格才能得以彰显。所以,著名诗人舒婷在给梦野发来的贺信中不禁感慨:“对于南方的我看来,你生长的那片土地遥远、广渺而神奇,因你的诗歌而亲切而动人而刻骨铭心。你是如此热爱你的家乡,你的创作处处可见这份炽热。”
中国诗歌学会会长雷抒雁认为,梦野的乡土诗歌创作,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经过了心灵碰撞、激发和冲击之后写就的。这些诗句的珍贵和力量在于他对自己故土的“开发”,有着自己情感的寄托所在。他特别提到陕北民歌手王二妮的演唱情感真挚,像是在跟她的父母说话,这样的原生态情感值得呵护。
东张西望、走马观花进入不了创作
《诗刊》副主编商震坦言,现在每当他看到标有“乡土诗”字样的作品时,都会立即提高警惕。因为他发现“乡土”在当前有被滥用的趋势,“土屋、老井、炊烟、野草、麦子”及“姥姥、爷爷”这些词汇已经被伪抒情者借用,甚至有些泛滥。
中国诗歌学会秘书长李小雨说,在互联网时代,通过鼠标点击可以了解到各个地域的海量信息。但是,通过鼠标点击进行的所谓乡土写作无法呈现出切身、生动的感受。
雷抒雁认为当前存在的“旅游写作”值得警惕。这样的创作只是“东张西望”,看到的只是一些表象的东西,情感没有真正进入,结果只能呈现出浅薄与孱弱。
韩作荣表示,好的乡土写作,需要作家生于斯、长于斯,活在其中,生命与生境融于一体。那种走马观花、站在乡村的边上看风景的人既不能入乎其内,也不能出乎其外。只有沉在底层,与乡村血脉相连,甚至乡村的蛛丝马迹都成为敏感的神经,当写作成为一个人生命的内在需要时,才能写出动人心魄的作品。
和韩作荣一样,商震认为乡土写作者应该始终保持对“乡土”的敏感,并且把自己的心灵和情感稳固在他生活的“乡土”里。他认为,好的乡土写作者笔下的“乡土”,是他生命经验和情感经验的综合反映,也是他激情释放的主要通道,他应该在他生活的乡村里,捕捉人物、景物和事物,捕捉思想和诗意,然后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悟再以文学的方式加以表述。这些表述无论是妥帖的,还是过分的,都是他自己的。
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把“钥匙”
神木新给百姓两条腿
蹬伸有力
一条 保障性住房
一条 廉租房补贴
……
五个神木 引领着热风
引领着城乡四十万双眼睛
不论哪一季
不含一点沙尘
……
在白烨看来,梦野为当下飞速发展的故土神木创作的这些诗歌,陷入了“以大写大”的误区。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吴思敬总结道,乡土写作大多表达出创作者内心的伤感,要么回不了故土,满怀思念;要么回到了故土,但物是人非,甚至“物”也逃脱不了“非”的命运。而创作者一旦把视线聚焦到当下乡土的变迁,往往感到力不从心。
雷抒雁表示,如何书写当下乡土发生的新变化,对于作家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如果一味地平铺展示发展得有多快,就丧失了文学创作的活力与生命力。
中国现代文学馆常务副馆长吴义勤提醒道,尽管文学创作源于生活,但创作必须要与生活保持一定的审美距离。
李小雨也认为,梦野的《神木》组诗,以《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养老》、《住房》为题,出现了概念化的倾向,像是解说词。这样的内容不是不可以进入文学,关键是要寻找到合适的切入口。
《文艺报》总编辑阎晶明建议梦野重新拾起陕北信天游的传统,通过现代性的改造,来表达对当前时代变迁的感受。
“采用何种形式写诗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自己写作的诗歌发明合适的形式。”作家出版社编审唐晓渡说。
每位作家都应该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把“钥匙”,打开文学的神圣之门。文学评论家雷达说,梦野的诗歌是用黄土地的颜料写就的,但不足是色调有些单一。他认为,好的文学创作,不能太白了、太直了,要有内在的意蕴,要有陌生化的效果,让人在蓦然回首间产生无穷的韵味。
(本报北京5月10日电 本报记者 王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