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老家祭祖,有个夙愿就是想在这个合适的季节能够品尝一口野芹菜。但是往来匆匆,始终没有吃到。离开老家返京那天,和朋友吃饭,席间听朋友说,现在野芹菜都被散放的牛们啃光了,早市的菜场卖得奇贵,五六元钱一斤。记得小时候,一到春天,水田边和沟渠旁野芹不难觅到,摘回家油盐一炒,有一种强烈的中药香味儿。野芹的余香伴我从童年走向中年,直到今天犹在唇边缠绕。
回京后,看到一则消息说河北拒马河有野菜,其中一种水芹菜似乎很与记忆中的野芹菜相像。既然拒马河有野芹,京西山高谷深,地理环境与拒马河相类,一定也有野芹菜。周末自己驾了车,自石景山往西而去,上了109国道,过王平镇,再过雁翅镇,进入峡谷。左右两边都是高大的山岭,两山之间是幽深的河道,槐花正放,芳草萋萋,满山满谷一片秀色。走下河道,我在青草丛中寻觅野芹菜。真是心诚芹至,细看,到处都是野芹菜,没想到几十年牵挂的野芹美味,就在这北方的河道里相逢了。爬上河岸,路边的小水沟流水哗哗,挨挨挤挤,也生长了一沟野芹菜。我将沟边的和河道里的两种野芹菜作了对比,其叶完全一样,只是沟边野芹的主茎略呈绿色,不像河道里的那么深红。野芹菜的主茎普通为绿色,但有的野芹菜由于生长环境不同,主茎为深红色。
查阅资料,获知野芹就是水芹,水芹相对旱芹而名,生长在湿地,茎细白。旱芹就是所谓家芹,市场上四季都能买到。但京西的河道里的野芹与所谓水芹并不完全一样,其一,其茎粗壮;其二,其色深红。明人朱橚《救荒本草》里载有水斳条:“水芹,别名楚葵、水英、芹菜、水芹菜、野芹菜、沟芹、马芹、河芹、水叶芹、刀芹、蜀芹。”今人周自恒根据《救荒本草》编成《中国野菜》,载明了野芹的药用价值:“味辛、甘,性凉,具有清热凉血,利尿消肿,止痛止血的功效。可用于高血压、尿路感染、肝炎、跌打损伤、骨折、崩漏、白带等。”野芹的食用方法多种多样,其叶可以炒食,其茎和猪肉,豆腐干混炒,味道尤香。
野芹菜采回交给老婆,先放在菜池里浸泡一小时,然后将菜叶菜茎摘开,菜叶开水焯后凉拌,菜茎清炒,端上饭桌,满屋芬芳。特别是那清炒菜茎,水分充足,咬在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脆嫩可口。
《列子·杨朱》记载了一个故事:“昔者宋国有田夫,常衣缊麻,仅以过冬。暨春东作,自曝于日,不知天下之有广厦隞室,绵纩狐貉。故谓其妻曰:负日之暄,人莫知者,以献吾君,将有重赏。里之富室告之曰:昔人有美戎菽,甘枲茎、芹、萍子者,对乡豪称之。乡豪取者尝之,蛰于口,惨于腹,众哂而怨之,其人大惭。子此类也。”这个故事嘲笑田夫的无知,但以现在的眼光看,正是这样的田夫才能每天都吃到至纯的野菜,虽然里之富室与田夫生活环境相同,但他以为鱼肉才是至味,“戎菽,甘枲茎、芹、萍子”都不堪为食,而且阻止田夫献芹朝廷,致使国君之尊也与野芹美味无缘,惜哉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