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

    去年冬天，我从即将迁走的邻居那里，弄来一盆兰花。

    这盆兰花，主人说他已经摆过好久了，也不见长，也不开花，像个木头，不想带去。我也看到，那兰花确实就那么几片绿叶，沾了层薄薄的灰，最下面的两片还半枯了，耷拉着，实在没有多少活力可言。

    “扔了也可惜的。”我说。和主人一商量，便将兰花搬了过来。木头就木头，或许和我正对脾气呢。

    我把兰花搁在办公室那张粗笨的松木茶几上。兰花是办公室唯一的“娇客”，对着她，就好像对着一个被冷落的朋友。

    多少时间过去了，兰花依旧是默默的，既不见长，也不开花。但我隐约觉得，在她的安静里，有一种气质，有一股独特的韧劲和傲劲。那安静不知多深，透露着底气与尊严。

    我不禁把兰花挪到了离窗口较近的地方，有时还打开窗页，让阳光抚摸她一会儿。

    转眼到了春三月。有一天，我偶然走近花盆，忽然发觉了一点点的异常。只见在几片厚厚叶子“V”字形的夹心中，竟然抽出了指甲大一点的新黄，嫩嫩的，像一弯眉月。叶子那么小，小得差不多可以忽视，却像一道闪电，刹时照亮了我的眼睛。这木头，已经萌动了春天的讯息！

    我认真地关注起这一点点嫩黄来。

    嫩黄生长的速度很慢很慢。好几天过去，那叶子才长高不足半厘米，只是的的确确还在生长。

    我就把兰花移到了离窗口更近的地方。

    又一个星期过去，“指甲”的两边终于又冒出了三个小“指甲”，都是嫩黄嫩黄的。小指甲成了一个团队。我为兰花浇了些剩茶水，想不到团队的生长开始提速。慢慢地，从嫩黄的团队中先后长出长条形的花苞。早一点的那个花苞开始时裹得很紧，后来里面像是装了一盏小灯泡，通亮起来。亮着亮着，花苞外围开始出现一小绺一小绺红色，像是刚刚擦上的一痕胭脂，漂亮极了！

    这之中，我连续下了几天乡。乡野里，大片的桃花李花油菜花，把人的心都撩得热热的。陶醉之际，忽然想起房子里的兰花来。在花朵的队伍里，那兰花悄悄跟在后面，不负春光准备开放。它缺少阳光雨露，也无法拥有大地上各种花朵得天独厚的机遇，但它不是木头，而是一直在艰难地等待和积聚。一次开花，对她来说，也许是一次长长的生命的博弈吧！

    大约又是一周过去，几个花苞一齐现出了胭脂红。在一个早晨，最先的那个花苞突然绽开：嗬，好一朵美艳欲滴的兰花！

    这朵粉红的兰花，张开了六个花瓣，花瓣中间伸着七根纤细的花线，每根花线上顶着一粒珍珠似的花药，显得神秘而珍贵。它虽是先开，却很淡然。不久，一朵一朵的兰花，相继开放。这时候，花朵们攒成一簇，商量好了似的朝着不同方向开放。整个花簇在一枝碧玉般的花梗承托下，微微颤动，芬芳四逸。我这寂静的房间霎时被点缀得有些热闹起来。此时的兰花分明是一团一团迸发的春天的火焰呀！

    我傻想着：花朵有情，也许是专为我而开的吧？

    和兰花的相识，并不是在她盛开的时候。于是我又思忖，花朵固然美丽，平静尤足珍贵，我固然喜爱兰花的灿然开放，但也更欣赏开花前的那更为大气的平静和坚守。

    ——因为，这是不可或缺的底气和尊严。（作者为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