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目光

    在落雪时节，我又梦见了索菲亚。

    索菲亚是哈尔滨一座教堂的名字，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在我还是小女孩时，爸爸就常带我来这里。每每走近她，我都会仰着头，望着她那洋葱头一样的帽子看不够，她是那么高大、精美，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我长大了，常常一个人来看她，在她身边写作业、读书、唱歌、跳舞。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也照在她的身上，我跟她絮絮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看着我微笑。

    我长高了，却感觉她更加宏大。因为我读懂了她的历史，读懂了她的目光，知道她饱经风霜、历尽磨难。“文革”中，她曾被损坏得很严重，精美的大厅被当做仓库，室内很多建筑艺术品惨遭破坏。她的目光中似乎总含着泪水，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每当想起这些，我就很想踮起脚摸摸她的脸，我好想长得再高一点，离她再近一点，为她做点什么。

    多少个四季过去了，我已不再是小女孩，我离开了她，到外地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但我对她的怀恋依然存在。每年寒暑假我都会来看她，我与她四目相对，向她诉说我的成长烦恼、我的青春期、我的初恋，向她描述外面的世界。在她的身边，我总是那么真实地表达自我，没有任何伪装，一如儿时的我。

    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像点点银星，映照着索菲亚教堂，她精美的建筑艺术和深厚的历史文化享誉中外，金碧辉煌的教堂内景，更是让人流连忘返。广场上有溜达的老人、背着书包急急忙忙向学校赶的孩子、在笔记本前苦思冥想的小伙子、面对她美丽的臂弯不知如何取景的姑娘……人们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任雪花拍打着脸颊。

    我忘不了漫步在她身边的每个夜晚。夜幕下的璀璨灯光映照着索菲亚教堂，她那耸入云霄的主穹顶给了我蓬勃向上的鼓励。我和她的目光又一次相遇，朦胧中，她那俄罗斯式的建筑形式，似乎比莫斯科的瓦西里教堂还要美。

    我忍不住又想起她经历的蹉跎岁月。她诞生于1907年，那时只是沙俄东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修建的随军教堂，到1932年重建落成。而在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索菲亚教堂险些被拆除，那时全国的经济大潮迅猛发展，很多古建筑古遗址受到了严重破坏，有些人想利用索菲亚这块宝地兴建其他设施。1994年，我父亲为“保护文化遗产，守护精神家园”给市委领导写过一封信：《应修复索菲亚大教堂的建议》。父亲的建议很快被采纳，索菲亚大教堂躲过一劫并得到修复，哈尔滨市政府也将索菲亚大教堂列为一类保护建筑。父亲在给领导的建议书中有这样一条：“提倡市民捐款修复索菲亚教堂”，他以身作则成为第一个捐赠人，后来，市民们也积极响应捐款建议。

    索菲亚，你站在中国北疆的这座城市已100多年，你见证了中国的巨大变化。也用你温柔的注视，看着我长大、长高，走上工作岗位——你永远是我童年的梦。

    我再一次站在宽阔的广场上面对着你，品味着你温暖的目光。你让我明白了许多：一个人无论有过怎样的沧桑经历，都不应放弃远大的志向，都应该保存一颗真诚豁达的心。

    (作者为吉林大学文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