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春天的人

    淌过一道溪流，弯过一道山梁，走过浮桥，沿着乱七八糟布满碎石的斜坡往下走，是赵家庄。

    这是一个盛产桃花的村庄。这是一个桃花一样美丽的村庄。小伙子像桃枝一样茁壮，姑娘像桃花一样美，小孩子的脸像桃花一样红扑扑。

    因为这里比较偏远，他每周二和周五才来到这里。其他时间，他在镇上附近有固定的村。

    中午，他来的时候，破烂的小学校里就会传来许多欢快的笑声，笑声传得很远很远，甚至，让那些妖娆的桃树乱颤。孩子们喜欢的报刊，带着春天一样的气息，散发着泥土一样的芬芳，孩子们想要的书籍，翻起来，沙沙的作响，像春天的雨水一样甘甜；有个叫桃花的姑娘，是这里的一位年轻女教师，每次他来的时候，她都要问他，有没有她的信。接到信，她的脸就会像桃花一样红，红得那样的羞涩……

    与小学校的师生们告别，他走向村公所。那里，有村干部，有小卖铺的老板，有附近的住户，都不约而同地聚拢过来，分享他从绿色挎包里拿出来的“喜悦”。“这是赵大叔的”、“这是赵大哥的”、“这是李二婶的”、“这是苏三娘的”………收到信的，脸上都是幸福。收不到的，他就安慰，“等等，他们太忙，下次一定有，下次一定有”，人们的心，又宽了，笑声又一次荡漾着。

    走完赵庄，送完信件、报刊与单子、外面人代捎的东西等，已是黄昏。回去的路上，他一辆破烂的自行车，颠颠簸簸，放学的孩子们朝他笑，大叔大婶大哥要留他吃饭。“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还有事儿。”“能有什么事？结婚了？媳妇等着？”“没有，没有，不麻烦大家。”人们要留他时，山道上只有他的影子，只有夜的影子。

    那天，他又来了。可是，收到信的桃花，脸上不再像桃花一样红，也没有了往日的羞涩。她狠狠地撕扯着信，脸上挂满泪水。

    “没事，没事，”他说，“桃花，你要相信春天。桃花就是相信春天才美的。要坚守，坚守春天！”

    又一年过去了。这次，他一大早就往赵家庄赶。在过那座经常走过的浮桥时，意外发生了。几个玩耍的小孩子，由于桥板太滑，有两个才五六岁的，掉进河里，被冲下旋涡里去。桥上的孩子吓得哭起来。丢下挎包，扔下自行车，他就跳下去，奋力地往水里扎下去，找，寻，推，拉，抱……那两个孩子得救了。赶来的家长纷纷跳进河里，要救出那个被河水吞没的身影。

    他，没有醒来。尽管，村里的人都围在这里，等着他醒来，等着他为大家念信、读报，等着他从山外捎来的好东西。赵家庄的一个叫桃花的姑娘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这一天，他们约好了结婚，办个婚礼，热热闹闹的。这一天，赵家庄还没有等到桃花开的时候。

    ……

    若干年后，浮桥被取代了。畅通平坦的道路，穿山越岭，环绕着赵家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身穿绿色的邮政衣服，骑着摩托车，奔走在路上。他，是桃花的弟弟，赵春天。他说，身上的衣服告诉他，一定要坚守春天，让希望永驻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