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司机“黑的救女”惹争议

    晚上近11点,长沙司机彭湘宁卸下了他当日的最后一名乘客。谈好40元车费,但乘客多给了他10元——这是一辆非法营运的出租车,但在长沙市宁乡县城广为人知。车主彭湘宁曾经在车内张贴求助信、领导批示,还安装了影碟机,他的目的很简单:希望乘客捐款,救救他患白血病的女儿。这辆黑的士的存在,让当地执法部门两难。彭湘宁也被指“绑架”了道德,最终,他被要求在今年年底前结束非法营运。

    变故:女儿病危

    2007年10月,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摆在了彭湘宁面前。他5岁的女儿彭慧被查出患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如不住院治疗,只有两个月的生命,如果住院化疗,预计需要四五十万元的医疗费用。

    彭湘宁是宁乡县城郊乡塘湾村的一个农民,虽然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是一栋老屋,但对女儿的病,他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救她。”话虽如此,面对巨额的医疗费,彭湘宁知道还得靠别人帮。

    从自己的兄长、姐妹到岳母家、舅子家,彭湘宁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亲戚,筹集2万元。他继而向乡邻募钱,筹到2万元;随后,他开始“扫街”,上街讨钱。

    无奈:“黑的”上路

    彭湘宁拿着这些钱,让女儿住进了医院。但白血病的治疗周期长,花费大,这些钱很快就用完了。在一次县长接待日中,彭湘宁找到一位县领导,讲述困境,彭湘宁以前开过拖拉机,他希望领导特批一辆的士,用来赚钱救女。这位领导回答:“大家都为人父母,我支持你。”

    2007年底,彭湘宁用借来的4万多元买了一辆二手捷达,打扮成正规出租车模样，上路了。他还在车里贴求助信,介绍女儿病情,希望乘客捐款。结果上车的第一个乘客,就多给了10元钱。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天都有四五百元的收入。彭湘宁还在车上安装了一台影碟机,播放社会各界给女儿捐款的录像，播放《爱的奉献》等歌曲。不过,最近一两年,情况有了变化。有些坐过他车的乘客不再坐他的车,因为车上放的碟、贴的求助信,“看了不舒服”。

    2010年初,彭湘宁换了新车,影碟机拆了。但他一直非法营运,他没钱去办理合法的营运手续——一个的士牌照需要近20万元。今年4月,宁乡县城管局要求他的“非法营运”在年底结束。

    质疑:“道德绑架”

    彭湘宁特别感激先后为他批条子的两位领导。2008年,他的黑的士两次被县城管局扣留,都是领导批条子才得以继续营运。但在城管局这边则陷入两难，宁乡县城管局二中队一位指导员对记者说：“我们一直不鼓励他营运,怕别人模仿。这种方式,于情可以理解,但于法不合,给执法带来难度。领导考虑民生批了条子,但我们需要依法办事。”

    湖南大学法学院肖洪泳博士对城管局的尴尬表示理解,“领导批条子属于不正常的行政行为,如果听之任之,一旦不当运营发生重大安全事故,后果很难想象。”肖洪泳认为,彭湘宁在车上贴求助信的行为,涉嫌“道德绑架”,“我国法律虽没明确法律规定,但就法理而言,道德遭受了非法营运的绑架,反而变得最不道德。”在肖洪泳看来,彭湘宁实际上采取了一种非法和非道德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彭湘宁夫妇告诉记者,在女儿治病期间,他们也多次向卫生、民政部门求助。2008年,女儿彭慧得到新农合最高封顶3万元的报销款,2009年、2010年的报销情况,彭慧的母亲高爱华说“不记得了”。彭湘宁说,女儿住院能报销的医疗费,并不足以从根本上减轻家里的重担,为此,他只好又去了民政部门。几年来,彭慧从民政局共获得24000元救助款。

    宁乡县民政局副局长唐维均说,遇到彭慧这样的事,当前只有两种解决途径,第一种在卫生局,医保报销;第二种在民政局,寻求救助。

    记者了解到,“城乡大病医疗救助”在宁乡县每年有约1000万元,医疗自费费用达1万元以上就可申报;宁乡县民政局还自设了一个“特大病医疗救助”,资金来源于募捐,主要用于白血病、换肾等特大疾病的救助,医疗自费费用达5万元以上可申报,“好多人指望着这笔钱”。

    “彭湘宁大病和特大病两种救助都领过。”唐维均说。对于彭湘宁一家遭遇的情况,他的看法是,“一切都依赖政府,确实不行。”

    考量:“性价比”

    对于白血病这种可以拖垮任何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的大病,如果不靠政府,又能靠谁呢?

    湖南省卫生厅农村合作医疗管理办主任王兵介绍,目前政府已开展的工作,正在减少大病家庭的负担。今年,湖南省开始对0—14岁农村儿童的白血病(限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和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实行治疗费用70%报销。这比新农合统筹区政策范围内50.2%的实际报销率要高约20%,目前有211例患者受益。

    王兵介绍,白血病的报销实行的是单病种包干。省卫生厅规定医院对此病进行标危、中危、高危等级分类,定额包干,如规定标危治疗费需10万元,医院不能超出这个费用收费。“如果治疗费是10万元,新农合出7万元,患者只需拿当地卫生部门的转诊证明来治疗,结账时只需支付3万元。”显然,2007年得病的彭慧没有享受到这一政策。王兵表示,他们将对2010年下半年治疗的病人,实行追补。

    除了白血病外,去年5月,湖南省卫生厅对全省农村儿童三种先天性心脏病(先天性室间隔缺损、房间隔缺损和动脉导管未闭)进行全额报销。另外,对于宫颈癌、乳腺癌和肾病血液透析等病种也按住院规定报销的70%进行报销。

    但是,以上病种之外的大病又怎么办呢?王兵介绍,国家财政对新农合的投入是人均200元/年。对于有限的资金,他们选择“性价比”最高的大病进行救治,比如先天性心脏病和白血病。

    王兵强调，医保能承担的社会保障，跟国家对医保基金的投入总量成正比。今年，湖南省卫生厅准备对先天性心脏病的全额报销扩大到7个病种，也采取单病种费用包干，新农合报80%，其他20%的费用希望由民政部门的大病救助来承担，目前他们正在同民政部门协调。（本报记者 龙 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