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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1年09月09日 星期五

    这些企业为何能“长寿”?

    作者:李 晓 《光明日报》( 2011年09月09日 10版)
    胡庆余堂外景(资料图片)

        编者的话  中国经济正在全球崛起,商业贸易的繁盛有目共睹。然而,我们也被一系列问题所困扰——于消费者而言,当“中国制造”行销全球、社会物质空前富足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假冒伪劣、蒙骗欺诈悄然兴起;对商家来说,当政策环境和社会氛围日渐成熟的时候,“做大容易做强难”、“富不过三代”等现象成了很多人的心病……

        放眼古今中外,那些能够兴盛壮大且长久不衰的商家,到底有何“诀窍”?本版将连续推出两篇文章,为您解析中外商家“生意经”背后的智慧。您看到的,或许正如李晓教授所言:在当今商界,我们不缺善于创新的“智者”,也不乏敢于冒险的“勇者”,但是,我们还需要大量取予有道的“仁者”,需要更多严于自律的“强者”。

        “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这是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里总结的一条经营之道。意思是说,经商就如同做官,廉而能久,久而更富。

        在我国传统商业文化中,商人向来有好坏之别。那些不过分贪财、能够照顾大众利益的商人,被称为“廉贾”、“良贾”;与之相反的囤积居奇、坑蒙拐骗之流,则被称为“贪贾”、“恶贾”。司马迁认为,从长远来看,“廉贾”的经营业绩不亚于“贪贾”,而且比“贪贾”赚钱更多,即“贪贾三之,廉贾五之”,“贪贾”只能赚三分利,“廉贾”却能赚五分利。

        为什么不贪财的“廉贾”能经营长久、更为富裕,而钻进钱眼里的“贪贾”反而不能得大利呢?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吧。

        ■胡庆余堂:“戒欺”匾一挂137年

        杭州西湖之滨,坐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古建筑。它已有137年历史,却依然正常营业、顾客盈门。这就是晚清红顶商人胡雪岩创办的药店——胡庆余堂。

        胡庆余堂为何香火不熄呢?这要从它的创办过程说起。

        1874年,胡雪岩打算开药店,想物色个懂行的掌柜打理生意。

        第一个来应聘的掌柜说:“这事交给我干,保证你半年就赚钱!”胡雪岩笑了笑,打发他走了;第二个前来的掌柜说:“这家店如果由我管,保证利润三年翻一番!”胡雪岩二话没说,端茶送客。

        最后来了位叫余修初的掌柜。胡雪岩把前面两个掌柜的话学了一遍,余修初一听,立即告辞:“对不起,您另请高明吧。”

        胡雪岩赶紧询问缘由。余修初说:“胡老板,我们是卖药啊!药是干什么的?是治病救人的啊!药要治病救人,必须严格炮制,如果只想挣钱,药店是办不好的。”

        胡雪岩听了,向余修初作了一个揖:“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走进胡庆余堂,匾额题刻琳琅满目。除了“是乃仁术”、“真不二价”等,最享盛名的就是胡雪岩亲笔题写的“戒欺”匾。别的招牌都是挂给顾客看的,这块匾以前却是朝里挂着,面向坐堂掌柜的。

        匾曰:“凡百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余存心济世,誓不以劣品弋取厚利。惟愿诸君心余之心,采办务真,修制务精,不至欺予以欺世人,是则造福冥冥。谓诸君之善为余谋也可,诸君之善自为谋也亦可”。意思是做生意不可欺诈,尤其药业。希望大家体谅我的苦心,采购药材要地道真货,制作成药要精益求精。这样既是对我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在创始百余年后的1981年,胡庆余堂进了一批珍稀麝香。当时,滋补药品“人参再造丸”和治疗性药品“六神丸”都等着麝香下料,就利润而言,后者远不及前者。但胡庆余堂却把这批麝香全部投入了“六神丸”,只因为“六神丸”是城乡居民夏令必需品。正由于一代又一代胡庆余堂人坚持“戒欺”,才把这家药店打造成了长寿企业,成为与北京同仁堂比肩齐名的行业翘楚。

        ■默沙东:我们的药旨在救人,不在求利

        杭州有家跨国制药企业默沙东。这家企业来头不小:2009年在世界五百强中排名第294位,全球制药公司前十;2003年获得“美国十大最受推崇的公司”称号,且自1983年以来16次榜上有名;名列美国《商业道德操守》杂志“百名最佳企业”之一,在制药公司中排名第一。

        默沙东公司起步于1891年,原本是德国默克化学公司的美国销售分公司。1953年,美国默克与沙东公司合并,组建默沙东。到今天,默沙东走过了整整120年。在默沙东的每一处办公室、厂房,都可以看见默沙东创始人乔治·默克的名言:“我们应当永远铭记:药物是为人类而生产,不是为追求利润而制造的。只要我们坚守这一信念,利润必将随之而来!”

        在默沙东美国总部的门口,立着一座青铜雕像,一名非洲小孩用木棍牵着失明的亲人,步履蹒跚。这座雕像背后的故事是:上世纪80年代,非洲、拉美等地有超过一亿人口遭受着河盲症的威胁,即大量寄生虫在人体内游动,最后移到眼睛,造成失明。但是这些国家都很贫穷,买不起急需药品。可想而知,即使研发出治疗这种疾病的药品,也难以获得多大利润。干还是不干?默沙东毫不犹豫地研制出了特效药,无偿捐赠给30多个国家,甚至义务将药物送进偏远山村。

        在很多中国人的记忆中,上世纪80年代,乙肝是流行率很高的疾病,但后来随着乙肝疫苗的普及,这种病显著减少了。疫苗是哪里来的?就是1989年默沙东转让给中国政府的,而在当时,乙肝疫苗属于世界上最先进的基因工程技术。中国疾控中心2006年的数据显示,中国5岁以下幼儿的乙肝表面抗原流行率已降至1%以下,大大低于1987年的10.1%。

        18家“高瞻远瞩公司”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吉姆·柯林斯研究了18对企业,其中包括默沙东在内的18家长寿公司被他称为“高瞻远瞩公司”;另有18家作为对照。他说:“我们的研究显示,高瞻远瞩公司能够奋勇前进,根本因素在于指引、激励公司上下的核心理念,亦即是核心价值观和超越利润的目的感。”

        例如,福特汽车创始人亨利·福特在1916年强调:“我认为我们的汽车不该赚这么惊人的利润。最好用合理的小额利润销售大量的汽车,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买得起,还可以让更多的人就业。”福特用大家买得起的T型车(国民车),改变了美国人的生活方式,1908年到1916年间把汽车价格降低了58%,尽管当时福特的订单大大超过生产能力,完全可以提高车价。而且在同一时期,福特率先采用了工人日工资5美元的制度,大约是业界标准工资的两倍。

        而另外18家对照公司之所以被吉姆·柯林斯认为不属于“高瞻远瞩”的杰出公司,不是因为它们不成功,而是因为它们把赚钱放在第一位,漠视社会责任。

        “高瞻远瞩公司”是非常可敬的。但在盈利能力方面,它们是否不如那些赚钱挂帅的对照公司呢?吉姆·柯林斯提供了答案:假设你在1926年1月1日各投资1美元,分别购买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大盘指数基金、对照公司股票基金、高瞻远瞩公司股票基金,此后把所有股利再投资,那么,到1990年12月31日,你投资在大盘指数基金上的钱会升值到415美元;投资在对照公司股票基金上的钱会升值到955美元;而投资在高瞻远瞩公司股票基金上的钱,会升值到6356美元,是投资对照公司股票基金的6倍多,是投资大盘指数基金的15倍多。

        另外,被吉姆·柯林斯列为对照公司的企业有的在此次金融危机中破产倒闭了,有的因为在产品上搞虚假宣传,被美国最高法院判罚。但是,默沙东、福特等“高瞻远瞩公司”,却依然受人尊敬、业绩不俗。

        (作者为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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