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这个烂熟于胸的故事,那些名噪一时的人物命运,那些富含岭南气韵的民情世态,那种惠中而溢外的革命激情,曾经鼓噪了一个时代的文化豪情,曾经晕染了厚实的人文关怀。时隔几十载,舞剧《三家巷》问世,带来了一份久违了的喜悦。
事实上,“经典重编”的难度在于创新,这种创造的力度还需更大,否则,它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舞剧《三家巷》之所以成功,还在于这个“重编”是真正属于“舞剧”的重编,是带有强烈舞剧特质、评介舞剧的所有符号性元素打造而成的舞蹈戏剧;而这“剧”,不仅充满相对完善的戏剧行为和戏剧样式,而且在舞蹈结构、戏剧形态方面凸现了“舞”的本体属性,即以舞构造舞蹈形象、表达人物性格、结构焦点矛盾、深化戏剧境界、提升艺术品格。形象上,从人物到性格,以舞塑形、舞出个性,尤其凸现了舞蹈语言的多样而统一。从内心诉求和人物特征出发结构语汇,在自由叙述的语言系统里讲述人与事、情与理、意念与现实的关系,让性格、形象鲜明生动于幕前,赋予观演关系的高清晰度——演得明白、观得明了。这份双向的“明白”,来源于表达上的简捷、大气、直抒胸臆与直逼内心。因为以舞叙事的强大表达力恰恰是舞的优势,千言万语难以言说的东西,无论时间、空间,还是人事、人性、人情、人理,在舞蹈这里,往往是一瞬与一瞥的行为便可产生想象的结晶。而当这种简单、明了的舞蹈肢体语言轻易挥洒的时候,人、事、物的形态与性格又能够分明、鲜活地呈现,并从中跃然升腾出一种奇思妙想之后的审美满足,这就不能不为这门艺术的高妙境界和独特魅力拍案叫绝了!所幸者,上述诸多优长,即是舞剧《三家巷》的优长。
舞蹈之于舞剧,是核心。首先,没有舞蹈作为推延一切戏剧环节的中心地位,便没有舞剧的生存权。而以往的很多舞剧,要么讲故事、造人物,要么弃故事、解人物,二者不可调和。然而,当一部舞剧作品能够站在两者之间寻求相互理解时,我们突然发现了一种新解。这也许就是舞剧《三家巷》目前具有的特殊意义。其次,是创作观念的问题。当古典主义与现代思潮被合理建构成当代语境下的艺术观念和形态表述时,原本各自不甚完整的部分被不同程度地消解,随之而来的新质使作品堂而皇之地呈现出一种新界,即便是曾经有过的题材、形式、体裁或文本,同样因为内在的革新而产生创造性的结局。第三拾艺术旨趣的变异或升华,使作品呈现出一种新境,这从另一个侧面提升了作品的文化学、美学含量。上述诸方面,舞剧《三家巷》无疑又占得先机。粗略看来,舞蹈促成结构的机巧,让观者可以忘却情节、情境的有意为之,自然而然沉浸于戏剧人生中,为之悲喜、为之忘情;舞段的大小、长短、粗细、多寡包裹着情节、性格、形象,娓娓道来又峰回路转,配比流畅中自由挥洒的舞姿,让人陡生天成浑然之感;舞种多样性与为戏造景、造人的自主性的合理化合,构成了风云际会的戏剧行为,形成层峦叠嶂的舞剧人生。而这一切,确是舞剧《三家巷》带给我们的真实感受。(作者为中国舞蹈家协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