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危机时代,中国经济增长依然强劲,以投资为代表的扩张模式将延续传统增长动力,2011年的经济仍可维持在潜在增长水平之上。另一方面,强力的宏观政策激励后,资产泡沫与通货膨胀阴影挥之不去,系统性风险逐步加大,但不至于失控,2011年通胀风险在货币继续正常化条件下将有所回落。在此背景下,中国经济结构的再均衡过程应该更集中在机制、体制和供给政策,探索一条可持续的增长之路。
2011年我国经济增长和物价预测
2010年中国经济复苏的上升大趋势没有改变,但增长动力有所减弱。单季来看,产出缺口逐步收敛,全年GDP增速呈现逐级下降的走势,从一季度11.9%的峰值回落至三季度的9.6%,预计四季度将降至9%以下。
2011年是“十二五”开局之年,从历史经验看,节能减排和淘汰落后产能的压力较小,重工业增速可能面临反弹。需要注意的是,虽然2011年已没有4万亿财政刺激方案,但开局之年地方政府投资热情通常要高于平常年份。伴随2010年财政收入高速增长的年度结转,以及2011年可能继续实施的积极财政政策,都会给地方政府很大的投资能力,加上区域平衡和新兴产业的发展战略,中西部投资和部分新兴产业投资将构成新一轮的投资扩张。因而在房地产投资保持平稳的前提下,整体投资继续下降的空间不大。从经济增速看,2011年经济增长将呈现逐级上升趋势,全年增长依然会保持在潜在增长率之上,预计可达9.7%。
从贸易盈余看,2011年将低于2010年,对经济的带动趋于下降,2011年中国经济增长将主要依靠内需带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中国贸易盈余出现负增长,外部需求的贡献率一直下降,我们预测这一情景将在2011年延续,中国贸易从盈余到基本平衡,甚至逆差都是未来一种可能的趋势,这与中国多年来靠外需带动的经济是非常不同的。
中国当前剩余劳动力供给的弹性很大,国家财政收支状况良好,国际大宗商品价格虽然在高位,但发达国家经济低迷仍会抑制价格的大幅飙升,因此成本推动的价格上涨特征还不十分明显,更显现出的是需求拉动的特征。需求引致通胀的因素直接表现在产出缺口、货币数量、价格预期、输入性冲击等。
通过建立中国产出缺口、货币供应量(M2)及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指数等对中国CPI影响的计量模型,我们发现:1、供求关系仍是决定通胀最主要的因素,复苏后的中国经济产出缺口已恢复正值,2011年将对物价形成支撑;2、货币供应量对物价的支撑也占有重要位置,其影响力虽弱于产出缺口,但因其波动较为剧烈,对物价更易形成冲击;3、滞后四期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指数的影响系数较小,甚至可以忽略,这意味着大宗商品对国内物价的直接冲击并不明显,更多是冲击了国内上游原材料和能源价格,而上游价格对下游的传导并不顺畅,致使国际商品的冲击并未直接作用在CPI上。进一步运用该模型对2011年CPI进行预测可知:在保持M2增速逐步回落,且保证国际大宗商品不再有新增冲击因素的情况下,2011年四个季度的CPI将逐步回落,预测增速分别为4.8%、4.6%、4.5%和4.2%。全年CPI或将达4.5%。
这里还要考虑CPI同比指数统计中的“翘尾因素”和“当年新增因素”影响。翘尾因素也称滞后影响,即同比价格指数中,上年商品价格上涨对下一年价格指数的影响部分。我们大致取历年CPI环比增速的均值,经过计算发现2011年的翘尾因素影响主要集中在上半年,平均影响大约在3%,如果考虑到正常状态下年初会有接近2%的环比新增因素,那么上半年CPI将有可能冲破5%。而在下半年,随着翘尾因素的影响减弱,新增因素将主导通胀走势。在不考虑其他新增冲击的前提下,我们假设2011年下半年物价按照季节性正常水平上涨。模拟的结果显示,在10月份秋粮的丰收确认时间点之前,有效供给不足的风险依旧挥之不去,通胀警报至少要到2011年三季度才会解除,CPI在四季度会有稍微明显的回落(至3.5%左右),这个结果也基本上支撑前述计量模型的结论。
综上需求、国际价格和国内统计因素的计算,2011年总体经济将继续保持高速增长态势,物价上涨4.5%,其中第一季度上涨超过5%,但按季度会逐步下降。如果控制货币增长能按计划实施,则通胀在可控范围内。具体预测数据见文后附表。从季度看,经济增长会逐季回升,物价在第一季度达到高点后会逐步下降,既不会“滞”,也不会大“涨”。
中国经济增长的两种情景
但中国经济增长也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存在两种可能的情景。
情景一:2011年“大干快上”。在此情景下,由于2011年是“十二五”开局之年,地方“大拆大建”的规划已经呈现出来,投资冲动非常高,地方投资竞争如无货币供应和信贷增长的强约束,加之利率水平维持在3%,则新增贷款8万亿元,M2继续高速增长,增速可达19%,全年固定资产投资将达28.2%,社会消费品零售增长22%。高的货币投放、负利率会导致高的投资增长率,经济增长可达到11%,但物价水平会提高到7%。此后的2012年物价压力更大,将可能突破两位数。这一扩张情景显然不是能被接受的。
情景二:2011年伴随进一步“政策正常化”的增长。在此情景下,2011年新增贷款6万亿元,M2增长13%,利率基本达到4.5%,投资为19%;由于利率上升必然导致住房和汽车购买放缓,从而影响消费增长,社会消费品零售增长16.5%。国际收支向平衡方向收敛,经济增长在9%的水平,物价在4.1%,并会滞后影响2012年经济增长降至8%左右,物价重新回到3%。但过于紧缩的政策并不适应中国快速发展的需求和体制特性。严厉的货币政策并不会导致非常大的经济衰退,货币政策仍有很大操作空间。
2011年,中国依旧面临着国际流动性和大宗商品价格的冲击。发达国家的失业率高企、资产价格萎靡、信贷杠杆失灵等因素将继续压制复苏的进程,加上通胀暂时看起来还很遥远,因此发达国家的通胀目标制不会改变,继续维持低利率和实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已成事实,全球范围内货币的供给必将非常充分。这导致新兴市场国家资金比较充裕,热钱将再次冲击国际商品市场和新兴市场国家,在刺激增长的同时,将加剧新兴国家资产泡沫和通胀风险。
资产价格传导与成本推进型通胀
2011年世界经济的复苏进程将面临两大挑战:发达国家的债务危机和发展中国家的通胀风险。从货币数量论的视角,反危机政策中发行的货币超出了实体经济的吸收能力,尽管在货币发行初期,由于资产市场的吸收尚未传导至CPI,但社会资金短期的集中分布和中期随之而来的扩散效应,决定了资产与一般商品的“估值”倍数不可能被无限拉大,资产价格的上涨将通过一系列的传导机制推升整体价格水平的攀升。
资产价格上涨会导致商品与服务价格的上涨预期,传导途径是多方面的。常见的是资产价格上涨的财富效应会刺激消费增长,从而加大通胀压力,预期的自我实现将导致实际通胀的上升。就中国目前状况而言,中国资产价格上涨表现在房地产价格上,房地产价格上升在短期内是吸收流动性的,反而导致通货膨胀的下降,这一现象在日本、美国都出现过,但发达国家反应的模式是资产价格自己崩溃导致通货紧缩。而中国是后发国家,房地产等资产价格上升过快首先也有抑制通货膨胀的功能,但其上涨也同时会导致生产和消费成本快速增加,工资上涨、公共服务品价格上涨,特别是在“刘易斯拐点”到达后,其成本推动作用提高,当前已经在农产品供给方面显现出来。在劳动力供需平衡的条件下,房价、租金以及公共物品价格的上涨将直接推升工资水平的上升。预计2013年“刘易斯拐点”明显出现后,资产价格引起的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的挑战会愈来愈显现。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不仅包括了工资价格上涨,更包括垄断导致的价格上涨,垄断定价会加速成本推动价格的上涨。
后危机时代中国均衡政策的选择
大规模的货币发行和负债扩张推动了经济的快速增长,但这种外延式的增长道路是难以持续的,当前的通货膨胀和住房价格上涨过快就是一个警示。中央对此已明确2011年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通过政策正常化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进行新的增长探索。
我们认为,面对当前的经济难题,一方面要在宏观政策上“控制货币、调整财税、优化投资、平衡贸易”四管齐下,以实现稳定增长。另一方面,光有调控政策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制度方面的配合。要加大改革创新力度,更集中于利益、机制和体制调整,在改革和发展中解决深层矛盾,特别要加强税政体制改革的探索。要以民生为根本,以市场为基础,转换发展机制,创新制度结构,调整利益格局,促进企业创新。要转变政府理念和职能,纠正政府干预性政策偏向,减少行政性垄断,提高公共服务水平,以实现机会均等、价格引导、竞争规范、社会公正。这是各种短期宏观调控政策能顺利实施并取得成效的保障和关键,也是实现中国经济自我再均衡过程、实现长期健康发展的必经之路。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