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近距离感受的“重庆”,就是磁器口古镇。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忽然有一个发现:这个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古镇,整体地形和建筑层次都像一个慈爱的母亲环抱着自己的孩子。这让我很感动。巨幅《磁器口》是我第四次同题材的画作,这幅画将被装裱在重庆一个很重要的会见场所。我觉得这和自己内心的感动有关,说明我已经真正“生活”在了重庆。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自幼随外祖父学习传统经典绘画,1986年拜老画家许林邨为师,2006年就读中国国家画院,师从著名画家范扬、刘进安。绘画讲究“师古人,师造化”,“造化”给我们呈现的不只是自然万物,更有丰富多彩的社会变迁。能不能领悟这一切,关键在于自己的心灵宽度。
在我看来,重庆的气质是“雄秀”,雄奇俊秀、刚柔相济、气韵生动。她独特而包容,有时似乎伸出手来,就能触摸到“国际化大都市”那种向上生长的气息。渝中区的芭蕉园,上世纪30年代的民居到尚未完工的摩天大楼,各个时期的建筑由低到高层层叠叠,狭窄石阶旁一个小小的仙人球,就让所有这一切都变成了有细节的历史。重庆的湖广会馆记录了“湖广填四川”的历史,会馆里有四个戏台,齐安公所戏台右侧三四米高处,有两幅重庆熏风门的晚清木雕,布局行云流水,细节纤毫毕现,不舍中有刚毅,迷茫中有执著。“市井”中蕴藏着的,或许正是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色。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将木雕“转化”到画布上,很快被一家跨国公司重金收藏。
但我画画时从来不考虑别人会怎么理解自己的作品。今年春天,我第一次前往“上帝折鞭”的合川钓鱼城。收割后的油菜地和翠绿的玉米地都散发着清香,优美的景致让人兴奋不已。在那儿一口气画了三四天后,兴高采烈地回到市区,忽然就有点不安。秋天再去画这个曾经上演无数惨烈厮杀场面的古战场,背景中的玉米地已变成灰色,褚红色的林带和山岩蜿蜒穿行,像历史的血脉。虽然一些朋友和藏家说第一次画的钓鱼城也挺好,但我不愿再将她示人。因为我希望我的《钓鱼城》是一个缅怀的作品。重庆蓝心国画院知道我在画重庆,希望我成为签约画家。我告诉他们,我热爱绘画艺术,但绝不会迁就艺术市场。他们说,我们一直反对商业性的“艺术创作”和“艺术展览”,这不正好吗?现在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也许这些画在市场上不一定走得很好,但我们还是会坚持走下去。
这几年,我感觉自己正在“重庆化”。在秀山码头写生时,刚刚放学的几十个小学生呼啦一下围过来,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一边看一边压低了嗓子交流。为了防止挤着我,前面的几个小孩一声不吭,一直硬撑着顶住后面的“冲击”。有一次正在磁器口画得兴起,忽然看到旁边摆摊的老人来来回回搬东西。等到一把巨大的伞在头顶张开,我才意识到马上要下雨了。
有人感觉我画中的重庆都动感十足,有些画面甚至呈现出波涛状,问我是不是有意为之。实在说,他们有这种感觉让我很意外。我希望自己的创作能够“忠诚地表现创作对象”。至于为什么会让人有那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心随笔动”的缘故吧。
(孙玉峰口述 本报记者 张国圣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