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工作之外,喜好吟诗撰联,所谓“馀事做诗人”。因工作性质和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与技能,只能多年守着书斋,也就多有读书联。虽说随手写来过后大都散佚了,但有少数联,却一直记得。细品这些联,觉得还是大体可以反映自己读书时的情怀,自觉还挺有意味。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敝帚自珍”吧。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位同乡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政府某重要部门工作,并且很快分到了住房,便请我为他的书房撰一联。因希望他能抵制不正之风,克己奉公,并不断学习进步,做一个好干部,我便撰了这样一联送他:
行所当行,私情关处常省己;
学而再学,公务暇时且读书。
这一联意思尚可,虽是劝人的,但还算得体,所以不单那位同乡非常高兴,读到这副联的人,也多有称赏,还有人抄去也书于自己书房中。
九十年代初,经商风劲吹,文人下海一时成为风气。自己这样老实而又笨拙,当然不可能下海,只会依然读书治学,写些没多大用处的文字。当时曾有这样一联,算是明志:
商海腾翻人欲试;
书田落寞我思耕。
后来还有这样一联:
埋头仍步书山路;
充耳不闻商海潮。
不为经商风所动,确能代表当时少数文人依然坚守书斋的心态,所以至今想来还颇有几分得意。
那年单位调整住房,我选在了最后面一座楼,一楼,书窗外就是围墙,为的是远离市声,以求安静。我们没有办公室,读书写作都在家里,所以安静是必须的条件。所撰书房联为:
商海声难到;
书城守可坚。
用以表现与上两联同样的意思。之所以有这样一些读书联,是当时社会情形和个人心态使然。以至如今,每想到以上几副联,也就即刻回想起学术文化遭受经商风猛烈冲击的那个时期。
单位最后一次调整住房时,为求安静,我没有离开最后面那座楼,而选择了更为安静且阳光充足的顶层。为书房所撰之联为:
为爱阳光居且上;
闲摊书卷得常多。
欲表现与世无争、静心读书的超然与悠然,却不知表达出了没有。那次搬家所撰移居联,其实还是一副读书联:
处世何曾略低首;
读书总在最高楼。
没想到这一联还颇受一些友人的称赞,说从中可以看到本人处世的情怀、性格和操守。诗友周毅先生更是夸得有些离谱,说更可以看到如今一般读书人已经没有了的清高和傲岸。
而我最喜爱的是乙酉年春节扫除后为书房新书之联:
闲时惟有读书好;
乐事莫如与道游。
似我这样的人,当然谈不上什么“与道游”,只不过是借用古人语,指对人生和世间的道理有所思考有所领悟,也就是说读书而有所得,才是最快乐的事。随着年龄的变化,渐近老境,许多读书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今年春节,我为书房新撰之联为:
一卷摊来,雨雪晴窗俱好;
大千屏去,烦忧世虑皆无。
古人多喜晴窗读书,至有“晴窗抵万金”语,其实阴雨天雪天读书也挺好。只要坐到书窗下,能安静读书,感觉便佳。只有静心读书时,尘世间的各种烦扰,才能统统远去。
还有过这样一联,是为某藏书之家撰的藏书兼读书联:
左右层层千帙陈,书屋自多幽赏;
子孙个个五车读,祖宗曾有遗言。
上联是对那家藏书之富的真诚赞美,下联记其家所传“子子孙孙必须多读书”的祖训。那一架架的藏书,煞是好看,所以用了“幽赏”一词,这当然是我个人的感觉,对书并无兴趣的人,怕是觉得说这话的人也太迂了。
对读书人来说,一副好联,其实就是一首好诗或一篇好文章,何况是读书联。而如今肯将心力用于撰联的人已经不多了,好联尤其是好的读书联自然更是少见,这或是本人不自量力不断撰读书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