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人心魄的《方文年谱》

    明清之际是我国历史上的动乱时期。然而这一时期却人才辈出，星光灿烂，可歌可泣的爱国文人也特别多。在我很有限的读书域野中，觉得桐城方氏就是十分特殊的。像方孔炤（1591~1655）、方以智（1611~1671）、方文（1612~1669）父子，学识诗文都非常卓绝，而且都坚守民族大义。例如，明末从苏州一口眢井中发现了著名的爱国诗文集《铁函心史》，后来有人千方百计想把它说成是伪书，但我看到方氏父子都在出井当年就写了高度肯定《心史》的诗文。

    方文的诗集，前些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有影印本出版，而且还有线装本，价钱也不贵，当时我没买，现在特别后悔。因为现在即使在旧书店能看到，价钱也翻了好几倍。不过，我那时倒是翻读过的。方文《嵞山集》中的诗，既有老杜“沉郁顿挫”之神，又有乐天“辞质而径”之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当时我就想，在现在的一些《中国文学史》中从不提方文其人其诗，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冤屈的事。

    最近，我忽看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李圣华著的50余万字的《方文年谱》，真是又惊又喜!

    首先惊异的是此书非常详尽，我现在能想起的以前自己看到过的有关方文的一些零星资料，一查，书中都有。作者显然下过极大的功夫。而且，书中还纠正了前人及时贤的不少差错，其中竟包括陈寅恪、饶宗颐、程千帆这样的大师及作者恩师严迪昌的智者千虑之失。我对这种“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精神尤为佩服!由于此谱的问世，人们对于方文在文学史及其他方面的应有地位，必然就能得出正确的认识了。

    因为自己也算是撰著过几种年谱或年表的人（如对古人撰有《郑思肖年表》，对近人著有《郑振铎年谱》），所以，我深知年谱撰著的甘苦。尤其是从无人编写过的人物的年谱，是很不容易创写的。近年，我的朋友商金林修订他数年前出版的名谱《叶圣陶年谱》，就又花了好几年，质量进一步大为提高。我自己的《郑振铎年谱》，也在十几年后又用了好几年工夫做了修订，靠的都是长期的搜读、积累和研究。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也不为过。我在此，顺便为朋友和自己做一点“广告”，也是激于如今学术界有些人不识佳谱的学术价值。

    记得二三十年前，我在读大学时，有一位老师写了一本年谱，由于得到日本学界的高度评价，顿时名满天下。这样的好事，现在就很难看到了，我得知的倒是很多优秀年谱在作者评职称时连“科研成果”也算不上。我从《方文年谱》的责任编辑先生那里听说，作者为写这部年谱，呕心沥血，甚至因而损害了身体健康。为此，我要特地在这里表示对他的敬意!

    还要说明一下，我在写这篇文章时还不认识作者，连他提到的他的众多老师我也不认识。写这篇文字，全然是因为觉得这是本好书。当然，好书也难免百密一疏，例如，我在第442页看到记有“：顺治十一年冬，苏州承天寺浚井，出《心史》铁函。”这里的“顺治”是“崇祯”之误，差了好多年，还隔了一个朝代。当是作者的笔误，谨为指出。

    （按，方文年谱》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迄今在报刊上还没有看到评介，但最近得知此书荣获全国古籍整理研究奖，令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