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 和者日众

    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十亿人民十台戏,人们已经远离了交响乐和歌剧,认为这些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产物,属于“封资修”和“阳春白雪”。改革开放,国门洞开,八面来风,人们渐渐懂得了交响乐和歌剧本属于经典高雅音乐,对于启迪心灵、陶冶情操、培养高尚道德,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我早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留学苏联国立莫斯科音乐学院进修歌剧、交响乐指挥,早在1962年就在导师指导下在莫斯科指挥了意大利歌剧《托斯卡》的公演,成为中国指挥登上西方歌剧指挥台的第一人。改革开放了,我想,一定要发挥一个艺术家的责任,做好经典音乐的普及工作,让“阳春白雪”和者也众。

    “歌剧音乐讲座”与“爱乐女室内乐团”

    上世纪80年代,我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带上演示音乐主题的录音机和抄着简谱曲例的大字报,在歌剧演出前为观众举办“20分钟歌剧音乐讲座”。开始只有20多个听众,后来消息不胫而走,如饥似渴的听众越来越多,甚至达200多人!

    之后,我接受邀请到全国近百所大中学校去讲演,甚至在音乐会上边指挥边讲解。这种音乐启蒙的做法,被渴望走近经典音乐的爱乐者们称之为“郑小瑛模式”,深受大众欢迎。

    1989年冬,我和大提琴家司徒志文等发起成立了旨在播撒中外经典音乐种子的中国第一个志愿者音乐团体——“爱乐女”室内乐团,其成员来自各专业团体中不计报酬的优秀女音乐家。

    我们自己背着乐器、从四面八方乘公共汽车来参加排练。北京的大学都在郊区,大家赶赴各学校演出时,往往只能吃一口冰冷的盒饭……就这样演出了300多场。1995年,联合国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我们在“爱乐女”室内乐团的基础上组成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百人女子交响乐团在大会上亮相,通过演奏多部中外经典作品证明了中国女性的艺术才华。

    不知不觉中,播下的音乐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了。一次,我与钢琴演奏家殷承宗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演出,一群在硅谷工作的中国工程师执意要邀请我在归途时到旧金山停留,请我为他们做一次音乐讲座。原来他们中间有许多是当年曾听过我音乐讲座的大学生。一位工程师激动地说：“我在南开大学听到了郑老师‘爱乐女’的一场音乐会,从此改变了我的审美追求,我开始热爱古典音乐,还常常带我的家人去音乐厅!”

    不经意走在文化体制改革前列

    1991年我从中央歌剧院离休了。出生于鼓浪屿的国际钢琴大师殷承宗因为厦门没有一个可以与之合作的交响乐团无法在厦门上演钢琴协奏曲《黄河》,于是1998年,在我古稀之年时,由殷承宗推荐,厦门市领导热诚邀请,我来到厦门,组建一个虽接受政府和社会企业的经济扶持,但实行独立管理机制的厦门爱乐乐团,不经意间,竟在我国文化体制的改革上,走在了前列。经过十年的奋斗,这个乐团已拥有70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演奏员。大家每天坚持排练五小时,每周推出“周末交响音乐会”,十年来,积累了250多部交响曲、协奏曲和200多首交响诗和小品,成功演出了770多场。

    10年前,一些厦门人不解“我们已是钢琴之岛,还搞什么交响乐?”现在他们却说“厦门不能没有‘爱乐’”了。2006年厦门市民投票选举乐团为十大城市名片之一,乐团还获得了“福建省先进民间组织”和“厦门非企业民办单位自律及诚信先进单位”,获得了“第三届厦门文学艺术特别荣誉奖”。我个人也荣获厦门市政府“突出贡献奖”和“2003年感动厦门”的十大人物之一,2007年又获厦门市“敬业奉献模范奖”,2008年在年近80高龄时,还光荣地被选为北京奥运火炬手。

    我深深地感到,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音乐繁花似锦的春天;也就没有“阳春白雪,和者日众”的今天。

    (本报记者梁捷采访整理)人物小传：郑小瑛,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留学苏联国立莫斯科音乐学院进修歌剧、交响乐指挥。曾任中央歌剧院首席指挥,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主任、“爱乐女”乐团音乐指导。现任厦门爱乐乐团艺术总监、首席指挥。曾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指挥音乐会和歌剧等达二千余场。曾获文化部优秀指挥一等奖、法国文学艺术荣誉勋章、俄中友谊勋章、中国金唱片“指挥特别奖”等奖项,获“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优秀女职工”、“老教授科教兴国奖”和“全国老有所为贡献奖”等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