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色谱折射警察人生

    24集电视连续剧《警察故事》在中央电视台一套黄金时间播出时引起较大关注。我想其关注点之一，是因为作为警察题材，却没有走纯粹的生死搏杀、血火相拼、命悬一线式路线，而是更多地将警察拉回到日常生活中，通过面对工作与家庭、职业与情感、现实与追求等众多矛盾时所表现出的姿态、选择和决断，来反映他们当下真切的生 存和精神状态，以使观众对这个和平年代里的群体有新的认识。 

    《警察故事》由三组独立的故事和人物组成。只要稍作解读，就会发现它们其实就是一张当代警察老中青三代同堂的“全家福”。三个故事中，《较量》塑造了一个有勇有谋又有情的缉毒警梁立勇，他最直接切近观众心目中的警察形象，是中正有度的“标准像”；《红飘带》写的是一个年少貌美才高的女片警杨越，她是警察队伍中鲜亮别样的“新新人类”；《我是警察》安排的是一位即将退役的老警察老何，那是一张富含历史感的即将发黄的“老照片”。除了三位主人公外，还有散见于各集的胡大姐、徐政委、李所长、姚力芳、岳岚等一批警察形象，他们身上充满着朴素、亲切、血性、率真的性格和情怀，让观众记忆深刻。他们从不同角色、不同时空、不同侧面，很好地演绎了当今警察群体的外在风貌和内心世界。

    主流电视剧一度常取“言大”的方式。因为诸如国家、命运、历史、理想等重大主题元素往往更容易获得赞誉。而近来，主流电视剧也开始以“言小”方式拍摄，这是由于它们紧贴生活面，巧布情感线，真正逼近生活的入口处，进入情感的深水区，虽然切入点比较小，但展现的社会依然广阔，揭示的主题照样宏大，因而常常出人意料地让广大电视观众从心底里喜爱。《警察故事》就属于后者。虽然，三个故事都有强烈的矛盾冲突，三位主人公也都有极为狡黠、残暴、无良的对手，它们都构成了作为警察题材所应有的紧张、惊险、悬疑等刺激元素。但我认为，剧作另一个用力之处，就是如何让警察人生回到生活的本质，接近生活的底色，使观众更加真切了解当代警察生活，感受他们在世俗状态下的价值追求和精神走向。因此，剧作选择的是最基层的警察而不是警察精英，叙述的是最普通的故事而非传奇式的英雄主义，对他们不作“拔高”的努力，也不注重“成功”的瞬间，而是以一种平静的方式，来推出人物，推进故事，推演主题。全剧没有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大忠大奸，主人公的人生闪光点也并非依附于办案的超常之举和惊人胜算，而是专注于对警察人生的枝枝叶叶作真真切切的呈现。这部剧在揭示当代警察的日常生活时，能够直接切入他们的生存肌理，使观众不仅看到神威光环下的种种无奈、苦涩、刺痛，也看到其中精神空间的窄迫、矛盾，甚至情感的危机，作为普通人的警察，他们同样既有不完美的完美，也有满足中的不满足。由于这部剧取材于全国评选出的十大杰出警察真实的人物和故事，因而它拥有扑面而来的生活状态和气息，拥有丰富复杂的当代人情感生活，是不可多得的现实力作。

    一部深入人心、获得大众的作品，往往是从日常生活中的细碎出发，最后到达高尚的精神和理想境地。《警察故事》对人性的关注，对大爱的诠释，对职业的理解，对人物内心复杂层面的剖析，都始终在普通生活与平凡世界中进行的。我们不难发现，三位主人公以及他们周围的同事，其精神、情感和生活在平常的办案过程中损耗过度，却仍然没有失去耐心，生活上始终抱有脉脉深情和默默期待，工作中依然执著地朝着既定目标前进，观众在这些生活、情感、工作的磨损中看到精神的闪光。《较量》花了大量笔墨，描写梁立勇在办案与新恋人之间种种无法选择的矛盾，有一笔写得颇让人动容，他为了一心挖出暗藏深处的毒枭，竟然不顾当时与恋人已经陷入的感情困境，硬着头皮将一个毒贩的儿子向小彤接到恋人家里让她照料；《红飘带》中饱受黎虎等社会“青皮”之苦的杨越，在生活面前一度感到如此脆薄，然而她是一个善于在别人敌意中激活自己的“80后”，她没有把自己的命运和理想任由生活处置，而是艰难地把生活中善意的力量集结起来，最后创造出让社区孤寡老人用红飘带系在窗口作为向外界紧急求助的办法，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和爱戴。当观众从一个个故事中看到这些可爱的普通警察大多从工作与生活的不可调和的重重困境中顽强地走出来，身体里不禁有一团温暖的东西在流动，它包含有更多新的理解、认识和思考。

    我们可以把这部剧看作是警察行业片。作为行业片，不免要对这个行业进行赞颂。但我们看不到宣传的痕迹，这是因为它是一部低声部的警察赞歌。它对整个行业的歌赞式叙述和碑铭式推举，是在平实、低姿态的叙事策略中进行的。即使在几位主人公的形象塑造上，也努力摒弃完美、矫饰和虚夸，不作高调处理，一如生活中的普通人，也有着种种的性格之疵，内心之苦，生存之忧，感情之痛。在这里，创作者清醒地认识到这样一个道理，即要想完成对一个事实的赞美，与其追求情感的宣泄，不如讲究情感的节制。赞赏在创作者那里是通过闸门舒缓平和地释放，《警察故事》正是遵循了这一策略，才得以实现了观赏效果的预期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