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原名塞缪尔·朗荷恩·克莱门斯，1835年11月30日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的佛罗里达村，长于密西西比河畔的汉尼拔镇。这座小镇对马克·吐温的成长和后来的文学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由于马克·吐温在美国文学史中的伟大贡献，现在的汉尼拔镇一年一度举办纪念他的民俗文化节，被称为“美国文学的故乡”。马克·吐温出生那年，哈雷彗星划过太空。哈雷慧星每76年拜访地球一次。长大后的马克·吐温预言，他将随着哈雷彗星的再次到来而离开人间。
马克·吐温被誉为“独一无二，无可比拟，我们文学的林肯”，这是美国现实主义作家豪威尔斯的评语。由于美国曾是英国的殖民地，所以，在建国之初很长时间里，美国作家在文学创作上多效仿英国作家。随着美国文化的发展和民族意识的日益成熟，需要一种能够反映美国民族特性和语言风格的文学。马克·吐温用生动简练的美国口语风格把美国作家引向了一条不同于英国文学的道路，写出了美国精神和民族品质，彻底完成了这种转变。
马克·吐温童年自由而快活。汉尼拔位于美国中部，一英里宽的密西西比河从小镇旁边流过，大河两岸是广袤的平原、茂密的森林和无际的田野。除了美丽迷人的乡村自然风光外，他每天都能看到密西西比河上来来往往的汽船，运载着形形色色的乘客，有黑奴、庄园主，也有赌徒、小贩和江湖骗子。大河旁边的乡村生活成了马克·吐温一生的精神寄托。他的家乡在美国内战前是个蓄奴州，黑人奴隶的悲惨处境和他们的善良性格也给少年马克·吐温留下了深刻印象，构成了他一些作品的主要素材。
少年时期，马克·吐温开始经历人生坎坷。他12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他不得不利用放学放假的时间在店铺里打工，后来完全辍学，帮助家里维持生计。他先做印刷所学徒，后学会排字印刷。马克·吐温17岁时离开家乡外出谋生，靠这门手艺周游了美国的许多地区。
他还在密西西比河上作了四年领航员。汽船上是观察人生百态的窗口。领航生活使他熟悉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听到了许多幽默滑稽的口头故事。他后来对密西西比河的描写，总充满心旷神怡的诗意。他成熟时期的主要作品几乎都与密西西比河有关。也正是在密西西比河上的经历，作家得到了自己的笔名。笔名“马克·吐温”原意是水深二噚，为轮船可安全通行的水域深度，这可能是为了纪念自己在密西西比河上的水手生活并祝福自己一生平安吧。
马克·吐温总是从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中汲取素材，经过想象的加工使之成为文学珍品。他最熟悉的和他最愿意回首的总是他的童年、密西西比河和西部边区生活。他的西部边区生活促成了他的幽默作品和第一部长篇小说。与他的童年和大河生活有关的作品《汤姆·索亚历险记》（1976）、《密西西比河上》（1883）与《哈克贝利·芬历险记》（1885）相继问世，构成了马克·吐温的传世经典。
《汤姆·索亚历险记》体现了马克·吐温对孩子们的深刻理解和对童年时代的无限向往，也是自传性最强的一部小说。故事发生在密苏里州的圣彼得堡，实际上就是马克·吐温的故乡汉尼拔小镇。故事中阴森恐怖的墓地、蜿蜒曲折的岩洞、波浪奔腾的密西西比河都是作者童年熟悉的场景。小主人公汤姆的原型是作者本人和他的另外两个小伙伴，波丽姨妈就是他的母亲。哈克是汉尼拔小镇上那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汤姆。
小说写的是一个聪明又调皮的儿童的故事，突出表现少年追求新奇、喜好冒险的经历。小说用抒情的笔调描写儿童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写他们在离村庄不远的杰克逊岛上富于稚气和魅力的探险。吐温对儿童心理的观察精细入微，描写合情合理。作家将童年的快乐集中在一个夏季，故事地点和细节具有高度的真实性，甚至所有人物都有生活原型。经过作家的艺术加工与想象，现实被附着了浓郁的儿童幻想色彩，原本没精打采的河边小镇被赋予了田园诗般的浪漫格调。这是洋溢着清新童趣的悠扬牧歌，也是对童真心智的永久向往。
在晚年凄凉的岁月里，马克·吐温不断地想重写汤姆和哈克的故事，这足以证明这部小说在他心目中的意义。马克·吐温是借童年的故事探寻永恒的生命发祥地。他自己曾说：“我们大家都有一个杰克逊岛，当我们感到疲倦时，我们便向往这个去处。”小说是儿童嬉戏的乐园，是成人心灵的栖居地。它轻松抒情的笔调，优美精细的描述，险象环生的情节，引人入胜的故事，加上充满诗意的氛围和活泼机智的小主人公形象，都具有一种回到童年的浪漫。这是一本带人经历童年、纯净心灵的杰作；是一本儿童和成年人可以同时阅读的好书。
《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的写作开始于马克·吐温完成《汤姆·索亚历险记》后不久。前后历时8年，于1884年先在英国出版，1885年在美国出版。小说中的许多人物在《汤姆·索亚历险记》中出现过，小说开头也是接着往下写，但小说的主人公由汤姆变成了哈克，叙述也改为第一人称。小说自始至终是哈克的内心独白。他是个几乎目不识丁的顽童，对长者的虔诚教诲无动于衷，对文明教化只感到拘谨和约束。他向往自由，说话直截了当，做事讲求实效。他对经历和看到的任何事情，都要发表见解，褒贬评说，给人以童心无蔽、童言无忌的感觉。他的褒贬不带成见，对景状的描写活灵活现。哈克的视角使小说的叙述真实可信，又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想象和自我判断空间。小说由哈克叙述自己的故事，内容丰富了许多，主题深刻了许多，远远超出了《汤姆·索亚历险记》的表现层次。
在哈克的内心深处，一直与人们公认的社会准则和道德观念进行着开始困惑继而自觉的抗争。起初，他对规定必须把吉姆送还给他的主人的法律是否合乎正义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在这种社会准则与自己良知发生的冲突中，他不断认识自己，同时不断坚定自己的信念，天性和良知终于战胜了社会的偏见和维护私利的法律。于是，小哈克在虚伪社会道德与善良天性的冲突中成长起来。能够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使他获得了真正心灵的自由，他这样做时，当初要摆脱文明教化和醉鬼爸爸的束缚而产生的不置可否的自由向往才有了明确的意向。小说描写的不仅仅是逃亡和对自由的向往，也是奔逃途中对心灵升华的高歌和赞扬。这是一部用少年的观察启迪成人心智的典范杰作。
小说的对比艺术一向令人称道。故事发生在机器文明正在形成，物质主义日见兴盛的时代，两岸沃野千里、林木参天的大河依然静谧悠闲、尚能够给人以精神的安抚。在它宽广的河面上一只木排顺流而下，上面坐着年龄和肤色都迥然相异的两个人，随大河奔流，看尽了岸上的争斗仇杀、辛酸苦辣。大河上一老一少、一黑一白却相互帮助鼓励，和岸上的丑陋、嘈杂的社会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时，象征人们心灵的摇篮和人们对自由向往的大河也时常充斥着强盗的掠杀和分赃，而象征自由快乐和充满人类情谊的木排却挤上了邪恶的骗子公爵和国王。小小木排难以把握自己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向往北方遥远的自由却朝向南方越来越苦难的现实逼近。正是小说主要人物身不由己的漂流而带来的这些困惑，才产生了人物心灵的碰撞，以及良知与教化、现实与理想的对立和矛盾，由此升华着主人公的心灵。
小说对美国文学语言的革新影响深远，是铸就美国民族文学的经典之作。小说用口语化风格、没有受过多少正规教育的少年的语言写出，还使用了黑人口语，在当时是个大胆的创新。马克·吐温对语言精益求精，精心提炼了他所熟谙的多种方言土语，他写出的其实是与英国书面英语迥然有别的、简洁地道的美国通俗口语，表达生动，直截了当，富于动感和直觉想象。犀利的讽刺和轻松的调侃浑然并沉，行文简洁却意味深长。小说奠定了美国文学口语化风格的基础。马克·吐温以他对美国口语的精当理解和娴熟运用为铸就独立的美国文学做出了无以伦比的贡献。《哈克贝利·芬历险记》是美国文学史上一座里程碑，也是美国民族文学语言风格确立与成熟的分界线。所以，这是一本能满足不同层次阅读需要，引发不同深度理解的好书。名著经久不衰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哈克贝利·芬历险记》是马克·吐温的传世佳作，也是世界文学中的经典名著。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曾说过：“全部美国现代文学源于马克·吐温写的一本书《哈克贝利·芬历险记》……这是我们所有的书中最好的一本。一切美国文学都来自这本书。在它之前不曾有过，在它之后也没有一本书能和它相比。”诗人T.S.艾略特认为这部小说开创了英美两国的新文风，是“英语的新发现”。他还认为哈克的形象是永恒的，可以和奥德修斯、浮士德、唐·璜及哈姆雷特相媲美。美国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威廉·福克纳也说：“我认为马克·吐温是第一位真正的美国作家，我们都是他的后继人。”
晚期的马克·吐温和早年有了很大的区别。他对人类的失望和愤慨越来越明显地见诸笔端。也许是因为他的个人家庭悲剧，比如投资失败，爱妻和爱女先他而逝，也许是因为时代的变迁，马克·吐温成为一个疾恶如仇、悲愤犀利的社会批判家。
小女儿吉恩死去4个月后，1910年4月19日，哈雷彗星出现在地球上空。马克·吐温早已病入膏肓，处于弥留之际。二女儿克拉拉从伦敦赶来，陪他一起度过了最后时光。四天之后，马克·吐温离开了人间。大作家的生与死的确与众不同。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外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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