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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览群书 2011年11月07日 星期一

    小红楼里忆二老:钟敬文与启功

    包立民 《 博览群书 》( 2011年11月07日)

        北京的大学,我去得最多的是北京师范大学。而北师大校园中,涉足最多的地方是小红楼。小红楼,是北师大教授宿舍楼的简称。校内西北侧,坐北朝南有十多幢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墙体呈酱红色,故称小红楼。我为什么频频投足小红楼呢?因为楼内有两位高山仰止的老教授,一位是钟敬文先生,另一位是启功先生。向钟先生主要请教文学诗词,向启先生侧重请教书画掌故。二老楼房相邻,钟老住二号楼,启功住六号楼。有时我先去钟老家,出门如有时间,就去启老家弯一弯;上启老家一般是“专访”有备而去,谈话时间较长。而今两老相继故去,再也见不到两位慈祥、平和的老人,再也听不到他们谆谆的教诲了,怎不令人思念?!

        忆钟老

        我拜识钟老在先,时在1988年。当时我迷于追踪聂绀弩60年代的手抄稿《马山集》失而复现之事,以诗中提及的人事作为追索本事,牵线人是尹瘦石先生。据尹先生介绍,我得知聂绀弩生前最敬重的两位诗友,一位是陈迩冬,另一位就是钟敬文。聂绀弩称陈、钟是他作旧体诗的一宽一严的两位老师。我由陈老到钟老,追访他们切磋诗艺的趣闻轶事。

        初访钟老,事先通了电话。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小红楼二号楼,沿着木板扶梯拾级而上。他家在二楼左侧,过道里黑黝黝的。我摸黑敲开了他家门,应声开门的正是钟老。门厅不大,也是黑黝黝的。我随着钟老走进了右侧的书房。这是一间名符其实的书房,约有十来平米。除了南北两扇门窗,四壁横七竖八堆满了书,连书桌、沙发上也杂乱地放着各种报刊。屋里静悄悄的,钟老告诉我说,子女不在这里住,有阿姨按钟点来打扫卫生,料理饮食。平时他就在这间书房里接待客人,辅导博士生。钟老听说我是《文艺报》的编辑,像拉家常似地与我拉起了文艺界的“家常”。我趁机与他聊起了聂绀弩。

        钟老说,他与绀弩相识于20年代中期。绀弩原本是黄埔军校出身的第三期学生,离校后,在一所高等小学当校长,而他也在邻近一个县城的小学任教。由于彼此都在当地报纸上发表诗文,经文友引见而相识。绀弩早年是写新诗的,写过《列宁机器》、《撒旦的颂歌》等诗篇,他是鲁迅的忠实追随者。鲁迅逝世后,他写过一首悼鲁迅的《一个高大的背影倒了》。这首诗,敬文当年读时心里十分激动和敬佩。现在重读它,他还觉得它虎虎有生气。钟老觉得绀弩颇有诗人素质,在诗歌学习和创作锻炼上,未必比他多花功夫,但在诗思和诗艺造诣上,却使他自愧不如。可惜现在很少有人知道绀弩是一位很有成就的新体诗人了。

        谈起聂绀弩的旧体诗,钟老说,那是60年代初期,绀弩和他先后摘掉“右派”帽子,北京一些摘帽旧友,不时作些旧体诗互相传阅。他那久冷的诗炉也被煽起火来,而绀弩也正热恋着旧诗。因此,他常常到半壁街找绀弩谈诗,互示彼此新作。绀弩在《散宜生诗》自序里所记的他对其诗作的严峻态度,正是那时的故事。绀弩曾赠他好几首诗,其中有一首律诗,他最为欣赏,因为诗中不但有“雄奇文有悲风响”等警句,就诗的结构说,也是比较完整的。他在绀弩寓所里读后,非常感佩。只觉得第二句“片语只字也费才”,有一个只字失协,本该是“仄仄平平仄仄平”的,却成了“仄仄仄平仄仄平”。他当面直率地指了出来,并将“只”字改成“单”字。绀弩听了,当面没有说什么,但是事后发表时,确实把“只”字改成“单”字。钟老说,这正是绀弩的雅量。

        我由此追踪他俩在诗学诗艺上是如何切磋交流,又是怎样成了绀弩的“严师”的,他笑了笑说道:“那是绀弩的谦虚,无论新诗旧诗,他都比我做得好,我哪里配当他的老师啊!”聂绀弩本是文坛上新文学的闯将,杂文、新诗都能独领风骚,最后居然以旧体诗名世,所以他在挽联中写道:“晚年竟以旧诗称,自问恐非初意。”

        钟老比聂老年长两岁,是横跨两个世纪的越纪老人。新中国成立后,他执教北师大中文系,是系里的两大教授(一级教授)之一,又在中文系首开人民口头创作课程,是研究民间文学的领头人。“文化大革命”中,据说造反派批斗他是“反动学术权威”,他拒不“服罪”,反驳道:“说我是学术权威,我承认,但我并不反动。”造反派又以同样罪名批斗启功,启功皮里阳秋,慢条斯理调侃道:“说我反动,我服罪,但我并不是学术权威。”原来启功因出身没落贵族,又无学位,职称迟迟得不到晋升,诚如他在打油诗中自嘲“中学生,副教授”。一个自命为“副教授”的人,怎么够得上“学术权威”呢?

        在研究民间文艺和民俗文学方面,钟老是一位权威人士。早在上世纪20年代,他就喜好阅读民间文学,收集民俗文学作品,并与民俗学的先驱者顾颉刚先生,就孟姜女传说等文章,展开了通信讨论,多次书简往返,建立了亦师亦友的关系。1927年秋天,又因顾颉刚推荐,他离开了岭南大学附中,来到了中山大学中文系,任博斯年的助教兼预科国文教员。这时恰是中国民俗学阵地由发源地北大,转移到中大之际。顾颉刚来了,原在北大任教、也是歌谣研究会的主要成员董作宾、容肇祖等人也先后来广州,任教于中大中文系。中大中文系无形中成了歌谣研究中心。在这些先驱者的带领下,终于举起了民间文学及民俗研究这个新学科的旗帜,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民俗学会。钟敬文自筹备成立民俗学会起,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筹备工作。先是负责编辑学会的《民间文艺》刊物,随着研究领域的扩大,又把《民间文艺》改为《民俗周刊》,由“月刊”变成“周刊”,同时着手编辑“民俗丛书”。当时的钟敬文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在民俗学会中是个小弟弟,但年轻有为,不辞辛劳,不但要约稿、看稿、编稿、发行一肩挑,还要动手撰写有关民俗学的随笔和短论,并积极投入民俗学传习班和创建民俗物品陈列室。民俗学会的诸多工作压在他的肩上,他拳打脚踢,独挑大梁。炼就了一手过硬的编辑本领,同时也为民俗学的研究出版物积累了许多有历史意义的资料。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批民俗学先驱者相继故去,而钟敬文坚守在教育岗位上,教书育人,默默耕耘,为这门学科培养人才。新中国成立后,他首设人民口头创作课,亲自带出了第一批学生和研究生,而今他们都成为了桃李满天下的教授、有成就的民间文艺学、民俗学的研究专家。执教之余,他还著书立说,开宗立派,为民俗学开拓新局面。试问这么一位卓有贡献的民俗学者难道还不是学术权威吗?

        90年代初,我正热衷于征集当代文艺家的自画像,同时也征集名家题诗。一次我带着部分自画像照片到小红楼拜访钟老,想请钟老为《百美图》题诗。钟老一幅一幅仔细地翻阅了,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年岁大了,写字手抖了,不知道行不行?过几天您再来看看。”过了一个星期,我兴冲冲地来到钟老家中,他见了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幅诗笺,笑着问我行不行。我取过诗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地上秀芳花,天边灿彩霞。美化人间者,民族之菁华。题立民新辑百美图。钟敬文,时年九十。”诗中赞美了入围《百美图》中的众多文艺家是“秀芳花”,是“灿彩霞”,是“美化人间者,民族之菁华”。这是他对《百美图》的极高评价。我知道钟老步入耄耋之年后,因手抖很少写毛笔字,更少应酬,这次亲自执笔题诗,而且笔力遒劲,人书俱老,是他晚年难得一见的墨宝。

        与钟老相交十余年,记忆最深的是两次生日聚会。一次是钟老95岁寿诞,另一次是钟老倡议为季羡林老友做的米寿。钟老比季老长8岁,两老的生日聚会,只隔了一年。钟老在1998年,季老在1999年,我有幸都参加了,并有短文记之。记得最清楚的是,两老的生日聚会几乎惊动了文坛的耆老宿友,纷纷从京城东南西北赶来。为了祝贺季老的米寿,钟老破例题诗贺道:“浮花浪蕾岂真芳,语朴清醇是正行。我爱先生文亦好,如同野老话家常。”寿宴上,钟老还代表四十多位京城的作家、艺术家、学者致贺词说:“文艺的最高境界是朴素、朴素是因为真诚。季先生真诚朴素,他是我们的骄傲,我虽比季先生长几岁,但我对季先生满怀敬意,可以说高山仰止。”这段话发自钟老的肺腑,也正是他要主动做东为比他小八岁的季老做寿的原因吧。而季老听到这里马上打断钟老的话说:“不敢,不敢!”然后又致答词道:“今天我感到很高兴,大家为我做米寿,但是我要说,何止于米,相期以茶。希望大家都活到一百零八岁,都成茶寿老人!”两位世纪老人,虽说没有活到茶寿,却接近了期颐(百岁)。

        我与钟老的最后一面,是2001年9月。我赶到北京友谊医院探视,他正在院子里散步。我们坐在院里的长椅上交谈,平时见到的钟老总是穿着整齐,脸面也修理得很干净。可是这次见面与以往大不相同,他十分消瘦,穿着肥大的病号服,晃里晃当,脸上鬍髭拉扎。但两眼炯炯有神,谈兴仍浓,身旁有位博士生侍候。他问我最近在写什么,我说正在读蔡元培的著作,他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写轶话掌故的文章不少,轶话掌故出于笔记小品,一变为今日的随笔散文。”我告诉他,今年十月是巴人百年诞辰,宁波市文联要为他举办百年诞辰纪念会,我应邀去参加,他又若有所思地说:“噢,王任叔百年诞辰快到啦,我与他很熟呀!”两次若有所思,我怕他伤神,都未深谈。

        数日后,我抵达宁波,在《宁波日报》上读到了钟老的一首题为《梦逢巴人》的七绝。诗前有百来字的序言,抄录如下:

        余在三四十年代与王任叔交谊颇深,曾三次异地看望他,适逢其先后被上海巡捕房、南京政府、印尼当局关押后放出。而今五十余年矣,夜忽遇故人相逢,交谈甚洽。次日,其乡人周静书同志来访,告任叔兄一百华诞,感兴不已,因口吟一绝以赋之:眼中平辈日凋零,梦里忽逢王任叔。彻骨烦冤何足云,高谈爽笑仍如故。

        钟老比王任叔小二岁,当属平辈知交。王任叔一生坎坷,命运多乖。钟老在诗序中记述了王任叔遭遇上海巡捕、南京政府、印尼当局的牢狱之灾,却略去了他在党内所受的路线斗争的迫害及“文革”中含冤流放,发疯致死。平心而论,巴人在新时代所受的“彻骨烦冤”,远胜于旧时代的牢狱之灾,为什么钟老却以“何足云”轻轻放过?!是故友50年梦里重逢,欢愉惊奇喜溢于言表,故当“高谈爽笑”;还是巴人的冤案早已彻底平反,公道自在人心,故乡逢五逢十连续举办了四次纪念集会,巴人地下有知,也可含笑瞑目了。从写诗的年月推断,这首怀友诗,许是他生前的绝笔了。

        忆 启 老

        记不太清是何年拜访启功先生的,仿佛记得,一次在钟先生家里聊天,无意中聊到启功,钟先生随口说了一句,启功也住在小红楼里,在六号楼。按照正常的楼群排列,六号楼与二号楼都是双号,应该靠在一边,可是小红楼的排列似乎不同。记得我初找六号楼,绕了一个大圈。80年代后,启功书名大振,找他题词写字的人越来越多,他家的门槛大有踏破之虞。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应酬,他在大门口贴了一张“大熊猫病了”的告示。可是求字者依然熟视无睹,络绎不绝。我曾在供职的《文艺报》副刊的“文艺家风采”专栏中,为他的摄影像配了数百字短文。文字不长,抄示如下:

        启功是个大忙人。当代书家中最忙的,恐怕要推他了。应酬忙,写字忙,开会忙,鉴定忙,讲学忙,忙得这位“心肺胆血,一一有病”的七十五岁的孤身老人,采用一切闭户谢客的办法,登门者依然不绝,直到病倒了,实在不能见客。

        启功晚年自号坚净翁,命其书斋为“坚净室”,颇想静下心来,读点书,将其毕生创作的诗词书画及鉴赏理论研究,著书立说,传诸后人。可是苦在坚净室里不清净,只能在“中夜失眠”的病榻上,拈笔作诗。时不待人,愿天下爱启功者,为启功创造一个清净的写作环境!(引号中均为启功自语)

        此文写于1987年,当年我还只是在书画展览会上见过启功,尚无登门造访。既然文中提出了“愿天下人爱启功者,为启功创造一个清净的创作环境!”自己也该以身作则,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第一次登门造访,是1989年的夏天。当年,我已在京城老画家中征集自画像。求到潘絜兹,他用画美人的铁笔白描法,绘制了一幅俊美的自画像。潘先生是北京现代工笔人物画派开派人徐燕孙的学生,在徐门众多弟子中,他又属新派(相对于刘凌沧、王叔晖、任率英、黄均诸先生而言),能融汇吸取日本浮世绘的人物技法。不过若与新中国后美术院校出来的人物画家相比,他又不能称新派了。昨日之新,即成今日之旧;但今日之旧,又未必会演变成为明日之新。艺术史上的新旧交替,螺旋上升,循环往复,于此可见一斑。

        潘先生的自画像是画好了,按照惯例要请人题诗,请谁好呢?我想到了启功先生。我知道,潘先生与启先生是平辈老友,又是九三学社的社友,我也是经潘先生引荐入社的社员。请启先生题诗 ,师出有名。首次登门求字要不要电话预约呢?我听说他因电话太多,往往不接,又怕贸然在电话中求字,他会谢绝。于是选了一个天气预报有小阵雨的日子,赶在雨前当一次不速之客。

        当我带着一本自画像册页来到启老的书斋,本以为雷雨天气,不会有客,谁知书斋中已有几位荣宝斋的朋友捷足先登。我向启先生报了家门,启老噢了一声说:“您就是包先生,幸会幸会,请坐。”说完,转过身去先处理荣宝斋的事务,事毕送客。然后笑嘻嘻地与我寒暄了起来。我取出自画像册页,说明缘由,他接过画册,一幅一幅细细翻阅,翻到潘老画像,见留着空白题诗处,又噢了一声说,您的事倒是紧要,马上就写。说完,从案几上取过一本诗韵旧谱,略翻了一下。又取过一小块玻璃板,提起毛笔就在板上写了起来。几乎不假思索,就草成了题画诗,然后誊抄在像册上。如此神速,我估摸了一下,也就十来分钟,就完成题画诗。诗曰:“敦煌胜迹昔曾探,金碧成图众妙涵。丝绣平原原易事,如今万象出春蚕。”启先生的这首诗是旧作,还是即兴新作,我没问过他,也无法考证了,但从最后一句“如今万象出春蚕”来看,确是针对潘老像下的“自比春蚕,茧缚自甘”词意而作,很可能是即兴新作。当年他已77岁,反应还如此灵敏,才思还如此敏捷。这是我第一次向启先生求字题诗,也是最后一次求字,却给我留下了类似曹子建七步成章的深刻印象。

        启老为人师表,德高望重,在北师大享有很高威信。从学术地位上来看,他似乎不及钟老,也可说在治学上,钟老更为专一精深;但从社会地位和艺术影响上看,钟老又不及启功。启功博学多才,诗书画文,鉴定文物,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尤其是书法创作,只要一提启功的字,更是无人不知。他的字成了艺术市场上的硬通货币,可以在全国流通。由此制作他的假字,在古玩市场、潘家园无处不有,按假字的水平,分等级论价,数元、数十、数百乃至数千一幅。启老知道了却不以为意,反而调侃道:“假的比真的好。”诸如此类的传说,版本很多。有人责问启功:为何不打假?他却开脱道,他们也不易,造我的假字可以谋生,也是一条求生之路呀!可见他对下层弱小群体人道主义的同情心。

        谈到启老的人道主义,我亲见亲闻,也亲身参与过一件事。事情要从90年代末的一次高考说起。友人的女儿报考了北师大的音乐系。考得不错,考分也在前茅,可是录取名单中偏偏没有她。传闻是被一位有背景的考生挤掉。友人出于对女儿的关心,从外地赶来找到了我,要我帮忙。我听了大为不平,但木已成舟,要翻过来是一件十分不易之事。心想北师大有钟、启二老,何不将此事向二老反映反映。先找钟老,钟老让女儿向学校“招考办”反映情况,“招考办”毫无动静。怎么办?我决定带着友人直闯启先生家。启老见我带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书家,以为要请教书学,可是当我把情况向他说明后,一向慈祥和善的他,却收起了笑容。他先是对友人说,自己早已退下来了,与音乐系领导也不熟,怕说不上话。接着又开导友人道:你的女儿年龄不大,如果真的有志于搞音乐,可以复习准备一年,明年再考。有信心的话,可以直接报考音乐学院,那里的师资条件比我们学校的要好。一席话,似乎化解了友人心中的怨气。我本想请启老出面说说话,挽回局面,想不到他却劝友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用如此息事宁人的方式来处理,心中似有不满。想不到第二天深夜,友人从旅舍打电话告诉我说,音乐系领导告诉她录取通知马上寄出,附带条件是捐赠一台钢琴,供学琴之用。友人激动地向我叙说了这件喜事,我一面贺喜,同时又提醒道:饮水别忘掘井人啊!一年后,我带着友人的女儿到启老家中道谢。见面后,我笑着对启老说:“验明正身,这就是去年我向您反映考音乐系的学生。”启老听了,似乎忘了这件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开课了吧,好好学,有志者,事竟成。这位女学生“读研”毕业,分到报社搞编辑工作。她觉得专业不对口,辞去了这份不错的工作,又报考中央音乐学院博士生班深造了三年,留校任教。她说不能辜负启老的期望,要为音乐教育事业贡献力量。我想启老如果在天有知,他挽回的一位“有志者”正在成才,定会欣慰而笑。

        《百美图》收录了三百多位文艺家的自画像,为什么看不到启功的自画像?请启老自画尊容,不是不想,而是请不动,也不忍心多请。记得一次在钓鱼台国宾馆,拜访南京来的山水画家宋文治先生,宋老留饭,走进餐厅,却与启老不期而遇。我上前向启老问好,然后同桌用餐,在座的除宋先生外,还有陪同启老的曹無。餐桌上东南西北一番闲聊,启老指着络腮大胡子曹無说,他的像倒好画,一把胡子,有特点。我趁机也对启老说,您的脸型也有特点,胖乎乎像大熊猫,也好画,何不一画?启老笑道,画不了了,要画,就画这根鲶鱼须。说完摸了摸痣上的一根长长的白须。我知道这是启老的戏言,戏言不可当真。要说请启老画像,这可否算一次?怪我没趁机追击,穷追不舍,说不一定也能追到他的自画像呢。按理说,《百美图》中真该留下他们二老的自画像,可是业有专攻,二老毕竟不善画像,不能强求。所幸的是,《百美图》中留下了二首题诗。由此可说,二老也是《百美图》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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