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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4月01日 星期三

    “民族性”与“中国风”:原创图画书的出版现状和艺术面貌

    李学斌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4月01日   06 版)

        当下,世界范围内,图画书发展已相当成熟,其艺术面貌更是洋洋大观。在这样的背景下,原创图画书起步之始,试图确立自己“民族化”“文化性”美学原则、艺术坐标,这样的襟怀与气度值得肯定。然而,由于作家、画家艺术积累不足、创作观念滞后、审美倾向偏狭等多种因素制约,致力于“乡土情怀”“中华文化”等“民族化叙事”的部分原创图画书显露出艺术表达上的不足。

        作为“孩子最早接触的绘画和艺术作品”(松居直语),图画书以其纯正的审美品性、多样的艺术风格、丰富的情感体验、轻逸的思维启迪在少儿阅读中充任着极其重要的角色。正因如此,新世纪以来,图画书在国内少儿出版领域异军突起。近年来,原创图画书创作、出版风生水起、运势良好。具体说来,就是原创图画书不仅题材领域不断拓展深化,而且艺术形式也渐臻佳境。时至今日,原创图画书无论文字故事、图像表达,还是图文关系、形式设计,都获得了长足进步。

        原创图画书出版现状扫描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文体“自觉”以来,原创图画书迄今已走过二十余年历程。这期间,原创图画书的创作主题由教育而审美,从单一到多向,日渐丰富。其中,既有“睡前十分钟”温馨母爱主题(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3年版),也有“我真棒”社会性认知主题(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2003年版),既有“小肚兜”情感启蒙主题(明天出版社2005年版),也有“棒棒仔”品格养成主题(海燕出版社2006年版),既有以《小石狮》《灶王爷》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主题,也有以《驿马》《荷灯照夜人》为代表的“寻觅”与“守望”主题、既有以《一园青菜成了精》为代表的乡土情怀主题,也有以《团圆》为代表的亲情体验主题……上述绚丽多姿的主题表达初步形成了原创图画书的整体审美格局与内在意涵结构。

        原创图画书在上世纪末和新世纪初,其艺术表达多延续传统插画图文结构关系,主要以“文解图”或“图注文”单一形式体示文本意涵。经过二十多年孕育、发展,如今原创图画书已初步跨越“图文互注”稚态阶段。

        文字故事层面,儿歌、童话、寓言、戏剧各显其能;作家原创、神话重构、故事改编、名作演绎不一而足;对话体、游记体、书信体、民谣体交替登场。图画构图层面,油画、版画、摄影、水彩、蜡笔、素描、木刻、拼贴、剪纸……交错运用,从而极大拓展了图像艺术表达的文本空间与内容意义。

        图画书是复合性艺术形式,文、图既具有独立叙事功能,又相互引导、彼此补充,由此营造了多元解读意义空间。在这一点上,从最初插图式单一文图关系,到图、文既彼此独立,又相辅相成,原创图画书在图文关系层面逐渐逼近图画书艺术规律、文体本质。

        图画书不仅是特殊内容载体,还是文质兼美的艺术形式。举凡世界范围内的优秀图画书莫不如此。新世纪以来,在优秀引进版图画书参照、引领下,原创图画书的“形式意识”逐渐加强,先后孕育出《荷花镇的早市》(周翔著绘)、《团圆》(余丽琼文,朱成梁图)、《和风一起散步》(熊亮著绘)、《老糖夫妇去旅行》(朱自强文,朱成梁图)、《我是花木兰》(秦文君文,郁蓉绘)、《敲门小熊》(梅子涵文,田宇图)等充分展示图画书审美特质、艺术精髓的作品。

        细加考量,不难发现,尽管上述原创图画书从开本选择、版式设计、装帧方式、媒材厘定、工艺呈现等不同层面还难掩西方经典图画书的某种印痕,但其无论整体艺术品相,还是局部内容格局都日益切近经典图画书面貌的审美趋向已经十分清晰。

        毋宁说,这是原创图画书正在寻求走向艺术成熟的标志。

        一直以来,“民族化”都是原创图画书关注的热点。这主要体现在“乡土情怀”和“文化情结”的艺术表达上。典型范例就是《荷花镇的早市》(周翔编绘)和“熊亮·中国绘本”系列。前者通过“乡土情怀”的形象呈现,体现了原创图画书“民族化”追求的“现实关怀”;后者经由“文化情结”的图像表达,彰显了原创图画书“民族化”意识的“传统承续”。比如说,作为“具有中国风格的绘本”,《荷花镇的早市》既是“童年记忆的再现”,也是“人生百态、民俗风情的传达”,弥散在画面铺陈和人物对话中的那份童年眷念和乡情沉醉令人心动;而执著于中华传统文化“意象美学”的“熊亮·中国绘本”则是创作者对“灶王爷”“小石狮”“京剧猫”“舞台马”等一系列中华传统文化意象的现代诠释与美学表达。

        相较西方数百年的图画书发展历史,中国原创图画书的艺术足迹还很年轻。这种“后发认同”的“外源”身份一方面导致原创图画书积累欠缺、实践不足;另一方面,却带来了原创图画书资源的丰厚和前景的广阔。正因如此,当原创图画书一旦获得艺术自觉,其观念建构和实践展开的起点就芝麻开花、节节攀升。这一点在诸多原创图画书中都有体现。比如,《安的种子》(陈涌泉文,黄丽图)借助三个小和尚面对千年莲花种子的不同态度,形象阐释了自然存在与生命成长、内在天性和人生行状的内在关联。故事里其实弥散着一种古老的“东方智慧”。

        而在《敲门小熊》(梅子涵文,田宇图)中,创作者则以小熊及其身后浩浩荡荡生命队伍对“漂亮房子”难以抑制的新奇与渴望,隐喻着生命发展某种生生不息的精神传承与实践延续。故事里,“敲门”不仅仅是场景和瞬间,更是大自然和人类相知相契的交往方式、生命态度。这样一种简单而隽永,浅显却深厚的文本结构无疑让图文协奏具有了某种“经典性”。

        类似的文本还有《老糖夫妇去旅行》(朱自强文,朱成梁图)系列。图画故事通过老糖夫妇对旅行生活的渴望、忧虑、纠结、犹疑,不仅写出了颇具代表性的生活方式,而且还勾勒出当代城市人群的心灵图景与精神症候。《老糖夫妇去旅行》系列因其内容题材的独特性,情节构思的超越性,题旨蕴含的隐喻性,以及图画风格的童稚感、趣味性而老少咸宜。

        图画书的主体读者群是幼儿和儿童,因此,表达童年自然就成为原创图画书的核心功能。这在当下的原创图画书中主要表现为“清新、明朗的现实童年书写”与“质朴、温情的童年记忆回望”。前种类型,涌现了《团圆》(余丽琼文,朱成梁图)和《我爸爸是军人》(赵墨染著绘)等优秀作品;后种类型,则有《躲猫猫大王》(张晓玲文,潘坚图)《走过小木桥》(梅子涵文,赵晓音图)这样的优异之作。

        《团圆》就内容而言,是当下中国乡村现实童年的真实写照。故事从孩子视角表达了稚拙心灵对于亲情的体认。富有中国特色的色彩运用和构图方式营造了质朴而温馨的亲情氛围,而文图协同的情节叙事则极其传神地烘托出小女孩由亲情聚散而衍生出的犹疑、渴望、甜蜜、依恋、无奈、失落等情感体验。这不仅是现实童年的心灵镜像,也是成长不可避免的情感浸润。

        《躲猫猫大王》则通过童年记忆的睿智激活,表达了童心的单纯、善良、质朴、温暖。故事里,面对小勇这样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源自伙伴的那份宽容、关爱、赞赏、挚诚脉脉流淌、闪闪灵动。而恰恰是这份童稚心灵的美好构成图文叙事中最动人心弦的力量。

        实际上,内容之外,原创图画书形式层面也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成果。典型作品就是《一园青菜成了精》(熊亮绘著)和《我是花木兰》(秦文君文,郁蓉绘)。

        《一园青菜成了精》是“一本打通童心与土地关系的绘本”(熊亮语)。朗朗上口的儿歌形式,极度夸张而又形神兼备的青菜造型,线条粗粝,却也脉络清晰的场景叙事,共同烘染出一份谐趣、动感、气韵生动的童年想象。其中既有“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生命哲学,也有“身心一元”“物我一体”的儿童思维,更有基于中华历史文化的情景创设,所有这些都让作品的“艺术化”探索弥散着勃勃生机。

        与此类似的是《我是花木兰》。这部作品体现了历史与现实跨越时空的融合对接,以及信念与梦想在生命演进中一脉相承的精神延续。图文叙事中,作为历史传奇的“花木兰故事”脱去了苍凉底色,更多以绮丽面貌出现,这就与黑白素绘的现实儿童生活构成了相反相成的关联。这既是历史对现实的映照,也是梦想对现实的赋形。这样一种透过历史传奇反观现实童年的艺术表达无疑充分体现了作家对童年精神质地和生命成长的深挚思索。而绘画层面,彩色工笔、黑白素描、印花图案、剪纸图形的综合运用,在极大拓展绘本视觉意义同时,也为原创图画书“艺术化”探索之路提供了成功佐证。

        原创图画书的艺术窘境

        确实,原创图画书在二十多年的实践探索中已经取得了令人欣悦的艺术成果。但是,现阶段原创图画书发展依然面临着品类单一、审美芜杂等艺术窘境。

        统揽新世纪以来的原创图画书出版,不难发现,以神话故事、民间传奇、历史传说、名著改编为资源的“演绎性”创作,以童年记忆叙事为基础的“乡土化”创作,以文化意象诠释为依托的“文化性”创作,以现实童年观察为底本的“生活化”创作等四种题材类型构成了当下原创图画书的内容格局。这其中,尤以“演绎性”创作和“乡土化”叙事为最,不仅创作数量突出,其艺术质量也鱼龙混杂。这些原创图画书就功能来说,多着意于认知、教育层面,而审美和娱乐功能相对不足。在这样的艺术背景下,原创图画书对“现实透视”“历史重述”“生命关怀”等题材领域较少关注,即便偶有涉猎,其艺术表现也相当乏力。

        其一,艺术表达偏于简单。

        这种情况不仅显示在版式、装帧、媒材、技法、结构等形式层面,也更多体现在图画叙事功能和文图关系中。

        加拿大学者佩里·诺德曼认为:“图画书中的所有图画都具有叙事功能。各种各样的结构和色彩,各种各样的线条、形状和媒介,还有最重要的风格,都有表达故事和营造氛围的潜能……因为图画书里的图,目的在于传达叙事信息,而不是表达自身的美感。因为它们最重要的功能是传达意义。”

        基于此,优秀图画书中,文字和图画往往构成互文关系。文字为图画提领、创设语境,图画彰显、弥补文字的隐含信息。这种良性图文关系已经成为经典图画书的艺术法则和规律性存在:《驴小弟变石头》中图像意义对文本故事的内在支撑;《鳄鱼怕怕,牙医怕怕》里图画和文字相反相成的反讽效果;《小威向前冲》中图画叙事对童年禁忌的隐喻把握;《小黄和小蓝》里,文字叙事对颜色感知的象征性表达……

        上述文图之间琴瑟和鸣的叙事表达在原创图画书中还较少看到。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原创图画书还停留在“以文解图”“以图注文”图文叙事的初级阶段。比如,《看不见的马》作为复合性认知绘本,其内容主要是就中国传统艺术京剧中虚实相生、知白守墨的表演展开具象化描述。创作者秉持特定文化理念,选择以图画为叙事媒介来表现“关公戏”中关公“跨战马,带马童,星夜赶路”的特定场景。通读整本图画书,不难发现,文字和图画几乎限于一一对应的叙事关系。这体现了一种比较简单的图文关系。

        其二,审美倾向“主题先行”。

        诚如上文所说,“本土情结”和“文化情怀”的艺术表达是现阶段原创图画主要的内容题材。恰恰是这两个题材领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主题先行”倾向。“主题先行”不仅弱化了图文叙事的互文性,而且也极大地削减了图画书的形象化效应,致使原创图画书显露出某种“民族化和艺术化”“文化性与儿童性”隔离的稚态。

        以“熊亮·中国绘本”(第一辑)为例。这套原创图画书旨在以“小石狮”“年兽”“灶王爷”等文化意象阐释中华传统美学,并借此向小读者推广、普及中国传统文化。单就创作意图而言,艺术家的审美态度和创作初衷令人感佩。但“中国绘本”的局限却显而易见。最突出的,就是“文化性与形象性”“民族化与艺术化”融合不足。

        众所周知,以“一”现“十”,以“无”衬“有”,虚实相生、知白守墨的审美方式属于颇哲学化的艺术范畴,有深广的中国文化蕴涵。选取这样一个艺术程式作为题材,本身就有“主题先行”“思维至上”之嫌。更何况,这样的“审美范畴”在题材设定上,也限制了图画书图文叙事的双向展开,致使相映成趣、相得益彰的审美之旅在启动之始,就带上了“文化图说”的沉重镣铐。

        毋宁说,这是“中国绘本”的艺术自缚。

        其三,图文构思创意不足。

        关于“创意”,有“创意产业之父”之称的约翰·霍金斯曾这样说:“创意就是催生某种新事物的能力。”学者朱自强化用霍金斯观点认为:“对绘本创作而言,创意就是催生新的艺术内涵和艺术表现形式的能力。”笔者深以为然。

        譬如,《小蓝和小黄》的创意是色彩的形象化拟用与象征性阐释;《鳄鱼怕怕,牙医怕怕》的创意在于文字与图画重叠叙事的反讽效果;《野兽国》的创意在于现实与想象的弥合,情绪和心灵的叠印;《母鸡萝丝去散步》的创意在于文字叙事和图画叙事的深度互文……

        当然,不容否认,新世纪以来,原创图画书中也偶现创意之作:《一园青菜成了精》儿歌叙事与图像拟人构织的“童稚化”效果;《躲猫猫大王》文图互文叙事所营造的情感默契;《敲门小熊》简单情节、重复叙事中的隐喻意味……等等。

        对图画书而言,文字表达通过情节渐次展开显示时间性,图画铺陈经由线条、颜色、光影的结构布局创设意义空间性。因此,“创意”的价值就在于为文本带来惊奇,营造趣味,拓展空间,建构意涵。可以说,“创意”是图画书审美效应的源泉,艺术生命力的保障。然而,新世纪以来的原创图画书中,有“创意”的作品委实不多,更多的是构思平顺、文字平直、画面平淡的图画书作品。

        其四,趣味、童心缺失。

        图画书作为童年阅读的核心资源,体示着童心与趣味的交汇。这种趣味既是细节的生动表达和暗示性,如《我的爸爸叫焦尼》中电影院里爸爸的眼神、儿子的笑容;又是反常规、非逻辑想象带来的荒诞效果,如《月亮的味道》中小乌龟背上叠加的一个个庞然大物;还是大小、强弱对比下的悬念性、期待感,如《蚂蚁和西瓜》里画面叙事由空间分割、视觉重量带来的幽默意味……

        以此参照,近年来,原创图画书的叙事趣味也依稀在线:《团圆》(余丽琼文,朱成梁图)中,由墙上“全家福”照片不同比例呈现所带来的细节趣味;《会说话的手》(朱自强文,朱成梁图)以片段场景构织的生活趣味;《大小大》(梅子涵文,麦克小奎图)中生活与形体变化带来的意念趣味……尽管如此,就整体而言,原创图画书的趣味效应还是相对寡淡。

        在笔者看来,相较于人生的微言大义、文化的深刻意涵、社会的斑驳面相,那些源自童年的情感体验,出自童心的想象创造更应该是图画书的核心内容。“日本图画书之父”松居直以自己数十年经营图画书的实践经验告诉我们,图画书是儿童身心发展的精神之幡、快乐之源,是成人对孩子知情知意的馈赠。它需要秉持“童心”原则,把定“故事”方向、寻求“趣味”效应。

        从这个意义上说,原创图画书唯有牢牢把定这些原则、方向,才可谓抓住了文图叙事本质,才能够云帆高挂,一路畅行,顺利抵达图画书宽阔的艺术洋面。

        原创图画书如何“民族化”

        当下,世界范围内,图画书发展已相当成熟,其艺术面貌更是洋洋大观。在这样的背景下,原创图画书起步之始,试图确立自己“民族化”“文化性”美学原则、艺术坐标,这样的襟怀与气度值得肯定。这充分体现了中国作家、画家的社会使命感和文化自信力。而且,就艺术实践而言,《荷花镇的早市》《一园青菜成了精》《花娘谷》《驿马》《猴子捞月亮》《我是花木兰》《躲猫猫大王》《团圆》《屠龙族》《大小大》等原创图画书也确实做出了可贵的艺术探索,并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原创图画书的美学空间与艺术表现力,进而为原创图画书未来发展奠定了基础。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诚如上文所说,鉴于创作者“民族意识”“文化传承”创作理念的强力渗透,以及作家、画家艺术积累不足、创作观念滞后、审美倾向偏狭等多种因素制约,致力于“乡土情怀”“中华文化”等“民族化叙事”的部分原创图画书显露出艺术表达上的不足:文字故事生硬刻意;图画叙事层次单调;图文关系平面直白;内容主题意念突出;文图叙事趣味寡淡;文本构思创意匮乏……

        在一篇题为《中国美学看绘本》的文章里,画家熊亮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原创图画书的美学应该有以下“民族美学”要素构成:注重神而忘形;注重内在的音律和节奏;气韵生动;知白守墨、虚实相生。

        秉承上述美学理念,“熊亮·中国绘本”系列致力于将中国传统山水画笔法、传统人物画像艺术与中国文化想象、文化意象融合起来,并结合儿童审美接受心理、阅读趣味,最终营造出了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图画书风貌——重文图内在气质,轻图像细节描述;重文化韵味传达,轻文本整体趣味;重意象氛围勾画,轻童年形象塑造……比如,《看不见的马》表达了“神而忘形”“气韵生动”“知白守墨”的美学理念,而《风筝》则以“内在的韵律与节奏”传达了传统文化温婉、敦厚、宽仁、含蓄的气质。

        在这里,笔者无意于质疑“熊亮·中国绘本”的审美价值、探索意义。但统揽世界经典图画书的美学特质和丰富面貌,以及同样后发起步的日本图画书和我国台湾图画书发展轨迹,不禁还是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中国原创图画书的“民族化”道路,是否必须以“灶王爷”“小石狮”“兔儿爷”“京剧猫”为依托进行艺术表达?中华文化绵延几千年的历史传统,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之精神要义是否仅仅凝结在上述文化意象和美学理念当中?

        其实,在笔者理解中,文化首先是渗透在民族血脉之中的元素。它在民族的日常生活里无时不有、无处不在。而民俗、民风、文化意象则仅仅是文化的载体,是其极为有限的部分。民族文化的根基其实早已弥散并植根于包括语言习惯、思维方式、生活习性、行为规则、社会制度在内的人类活动中。这其中,渗透在文字、图像中的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更能体现民族文化的深厚底蕴、内在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将“中国绘本”内涵限定在“小石狮”“灶王爷”“京剧猫”等文化意象的阐释层面,无疑有将“文化”这一人类精神存在狭隘化、表象化之嫌。

        阅读宫西达也的“霸王龙”系列、五味太郎的《鳄鱼怕怕,牙医怕怕》、田村茂的《蚂蚁和西瓜》、成田雅子的《莎娜的雪火车》等,让我们既体会到来自西方文化浸染的活泼、幽默,也品味到日本文化所特有的魅幻、空寂,以及注重融合、征服的强者意识。而阅读李瑾伦的《子儿,吐吐》、陈致元的《小鱼散步》、杨志成的《狼婆婆》,则于故事情节和画面趣味之外,明显可以感受到崇尚天人合一、见微知著的中华文明对创作思维和艺术表达方式的统摄。

        从这个意义上,笔者以为,作为一个地区或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的特定形式,原创图画书大可不必刻意寻求文化表达中“标签式”的“意象效应”,而是需要立足于本民族的童年生活和文化习性、艺术思维,切实寻求一种符合图画书内在构成与艺术规律的,超然、自由、灵性的艺术表达。说得更具体些,就是依托当今世界文化已经深度融合的资源背景,走“大处着眼,小处落笔”的“民族化”道路。这倒可能更加具有原创图画书的“中国特色”。

        还是那句话,用图画书表达乡土情结和传统文化,乃至民族心理、风俗习惯,都未尝不可,关键还在于如何“融合”——故事的融合,趣味的融合,童年精神的融合。毕竟,图画书是给孩子自由与快乐的书。孩子们的喜爱与理解,孩子们的沉思和迷醉,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图画书的生命。

        (本文作者:李学斌,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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