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君倩导演看《七声》

    ■宋庄

    和导演一起观影的机会委实不多。

    此刻，她就坐在我身边，共同欣赏她执导的电影《七声》——这也是《七声》的首次公开亮相。

    韩君倩，北京电影学院研究生毕业，师从汪流教授，国家一级导演，既有理论又有实践，多年来在纪录片、剧情片的的探索方面卓有成就，编剧、导演了《钢琴梦》《石佛劳教所》《北京四重奏》《月是故乡明》《乡愁》等多部影视作品。电影《钢琴梦》曾获第八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纪录片奖”和第2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纪录片奖”。电影《月是故乡明》去年入围了波兰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纪录片奖项。电影《七声》到目前为止也荣获了“最佳导演” “最佳编剧”“最佳男演员”“最佳女演员”等多项国际国内电影节的奖项和提名奖。

    老实说，眼下这部改编于葛亮短篇小说《阿霞》的电影《七声》情节并不复杂，人物简单，主题也很直接。但是君倩把《阿霞》从文学刊物《天涯》搬上银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君倩清楚地记得，当年读小说时是怎样被“阿霞”击中的。她已然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在勾勒着画面和声音，而且挥之不去：一定要把它搬上银幕，一定要把这样一部关乎社会转型时期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和命运轨迹的电影拍出来。

    的确，中国的银幕上太少有这样有力度的、有温度的关注民生、关注大众的电影了。阿霞的形象悲怆有力，呼之欲出，非常生动和鲜活。作品中的几个次要人物也都刻画得入木三分：世故、冷漠的阿霞弟弟；忍辱可怜的安姐；侠风犹存的周老板。这些形象也都是中国银幕上少有的形象，他们的身上透射着生活的多义性、暧昧性和复杂性，也同时传达出生活的质感。

    但是，君倩也十分清楚，电影市场未必青睐这种现实主义题材的艺术电影。对艺术的执着和电影人的责任感，还是使她下定了决定。只是她没想到，从运作、融资到拍摄的过程，整整用了十年。

    把小说《阿霞》拍摄成电影，要做的功课太多了，即便小说提供给电影的核心故事和主人公的塑造足够独到，要把它做成一个90-120分钟的电影，情节还显单薄，需要赋予主要人物更丰富的情节和细节。君倩为原小说的人物和她后增加的人物都写了人物小传，让打工群体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更丰富、更生动、更有时代性和代表性。君倩在社会学意义上不断地完善自己对这部作品的呈现与诠释，希望站在更高的哲学层面和人性层面上去传达出对生命个体的尊崇与敬畏。

    韩君倩在电影《七声》的导演阐述中写到：“影片呈现了一个不谙人情世故和各种社会规则，但却散发出人性亮点的小人物阿霞的形象，和她的饭馆同伴的生存状态和冷暖人生，同时表现了大学生毛果的自我成长。阿霞对苦难的忍耐和承受以及天生的良知是当今社会所稀缺的。在商业大潮席卷的社会中，作为一个偶在，一个能力有所缺失、承受着苦难的小人物如何生存？如何获得幸福和价值？影片以阿霞的‘缺根筋’来反观、思考我们所熟视无睹的社会和我们所谓正常人的生活……”

    之所以选择用《七声》作为片名，君倩自有她的理由：首先源于小说作者葛亮的小说集《七声》的书名，也是她与葛亮沟通后达成的共识。葛亮这样阐述“七声”和他笔下的人物：“《阿霞》里人物众多，各有自己的声音和经历，且《阿霞》是这部小说集中的代表作，用《七声》作电影的片名也算恰如其分……他们都是你我身边的凡常人物，他们的声音尽管微弱、零落，却能凝聚为大的和音。他们的伤痛与欢乐都是这时代的根基，可谓一均之中，间有‘七声’”。

    电影《七声》是对转型期的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和命运轨迹的一次形象化的描述，更是对小人物、对低层人物命运的一次饱蘸感情而又克制的述说。这部作品再次显示出君倩把控作品格局、开掘主题、拓展生活场景的能力，使《七声》达到既具有关注民间冷暖的人文情怀，又具有打动人心的真实力量。

    这对于君倩来说，并非偶然。多年前，君倩的长篇系列纪录片《乡愁》开拍，使她真真切切地走进了乡土，走到了留守在乡村或漂泊在城市的打工者身边，对来自乡村的打工者的生存状态和命运都有了更真实、更深切的了解和洞悉，也使她在拍摄《七声》时，有了更多的底气和信心。如果说，当年的《乡愁》是“恪守艺术创作要保持社会良知和艺术家的良心，植根生活，与时代同呼吸，与人民共命运，坚持纪录片人的探索发现和人文关怀的精神”，“是一部为中国农民的立言之作，是一部无愧于这个时代的、有担当、有筋骨又温暖人心的现实主义力作”；那么今天的《七声》则是对灰色地带的再一次探询和发现，是从带毛边的生活中去发现诗意、发现它的弦外之音。既是导演又是编剧，君倩虽然辛苦，却使作品的统一性和完成度在影片中得以实现。她根据现场的时空架构、场面调度和演员诠释角色所带给自己的感受和刺激重新调整剧本，身兼编剧、导演和剪辑，影片中的评弹词、甚至中文台词（普通话与方言的融合）和英文台词字幕的校对也是她亲力亲为，这是一次完全真正的“自来水式”的作者电影的创作方式的体现，用呕心沥血来形容君倩对这部作品的创作毫不为过。

    终于把小说《阿霞》搬上了银幕，君倩像卸下了一个重负，也像完成了十月怀胎的一次孕育，她的激动、欣慰无以言说。我见她在身边，看似置身事外地观赏《七声》，却跟观众一样或哭或笑，被他们所感染，所牵系，尤其是到影片结尾，阿霞的命运让她潸然泪下，悲从中来……

    君倩非常希望能为观众奉献一部有着浓浓的家国情怀，同时又有着“个人化书写”的优秀的国产电影，更希望能为中国电影史留下难以忘怀的人物形象。但因为疫情，原计划三八国际妇女节或五一劳动节与观众见面的《七声》，上映日期无疑会拖后了，期待它与观众相见的那一天，也期待它能得到观众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