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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巍
这个春天真的太不寻常。
除夕前夜，武汉市因为新型冠状病毒而封城，没过几天，我所在的成都也紧急进入防疫状态，西华苑开始管制，每户只办两张卡，作为临时出入的凭证。
2月15日，全国抗击新冠病毒的疫情仍处于关键时期，我们西华大学已通知老师准备在家上网课，响应教育部“停校不停课”的号召。学校给我们提供了四个可供选择的网络课程平台，由于我对某公司比较熟，2005年6月，我曾把自己的诗集授权给该公司，去年10月12日，又刚参加该公司和武汉大学联合举办的素质教育论坛交流会，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认定他家教学系统的“一平三端”，相信教育跟新技术的结合会越来越简便、高效。只可惜，我们原来已建设好的课程中心下面的网络课，由于没法自行导入学生班级名单而暂停，近十年的心血付与门前的沱江东去。
文学与新闻学院教学办主任曾海田，打电话提醒我：“王老师，你的课必须建个QQ群哦，学生才好加入，确保网课顺利。”“我已三年多没有用QQ了，手机只有微信，咋整？”“你想一下，弄一个嘛！”“要得。我马上在电脑上试试，到时微信告诉你哈。”“OK，就这样定了，抓紧点，尽快回我信息。”曾哥和我就直截了当地联系好了，时间是2月17日中午12点过3分。
挂了电话，我立即启动家里的台式电脑，本想找回我原来使用过的那个QQ旧号，但由于几年未登录使用了，密码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申请了半天也没有成功，惊动亲戚朋友一大群，我给二姐打电话，叫她帮忙手机确认短信和邮件；给我侄女打电话叫她马上看电邮；给我夫人当面催促，让她处理一下链接……折腾一个小时，仍无法启用。我原来注册的手机号码都换号了，无法接收到验证码啊！鼎儿在旁边突然提示我：“爸爸，这么麻烦，你就重新申请个新号，多安逸呢！”咿，果如小子所言，仅仅用了一分钟还不到，我的QQ新号就诞生啦！
午饭后，我和中文系主任王燕飞、教研室主任王万洪两位老师微信联系，互通消息，提交一些管理表格之后，就开始着手建设课程的网络平台。毕竟是初次，当晚在电脑上注册了一门《孙子兵法与谋略学》课程，各栏目基本填写完毕，也就不知不觉到深夜十二点半，头疼得厉害，眼睛也是上眼皮打下眼皮，只好暂时放下工作，洗漱休息。
我记不清是星期几，老师们似乎都一样：平时上班的时候，只记星期几，不记是几号，按课表周而复始去上课就行；放假后，在家搞自己的研究，读书与写作，星期几就又忘了，只要记得开学的日子就行。
2月18日上午，我独占家里的电脑，这是寒假前我刚用李白研究课题资助的部分经费，才组装起的台式机。我原来的笔记本电脑，迄今用了整整十五年，只能用来看装在里面的电子版图书《四库全书》和《四库备要》，上网基本带不动，如要浏览网页，至少等你个三四十分钟，气煞人也么哥！新的高配台式机，网速极快，在网课平台上创建另外两门课：《写作》《写作与沟通》。先选版块，配上封面，简单地填写最重要的信息，搭起课程平台的框架，具体内容，稍后再一步步充实。
建设网络平台累了的时候，我就停下来喝杯茶。蒙顶山的绿茶，我自2015年3月参加雅安名山区茶文化节暨学术论坛以来，每年应邀去蒙顶山访茶论道，除了雅江沫水可以作证之外，就是我为“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所写的诗歌知道了。茶可清心，二杯下肚，戴上口罩到西华的天籁湖去看看柳芽爬上枝头的春色。沿岸而行，再到马尔代夫草坪去欣赏那十八棵紫李开得白如烂银般的阵势，忘记尘事，只有温暖的春风拂过脸面，送来一阵阵甜丝丝的花香味儿！
“坚持把平台建好，不能耽搁网上教学”，我在内心反复琢磨网上教学系统的特点。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加速发展和普及应用，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与教育学的深度融合，中国教学模式必将发生深刻变革，现在新冠病毒在全国各省市造成大面积危害，全国各级教育机构、大中专院校也只有转变教学的原有方式，从班级课堂授课制向远程网络平台在线教学转型，多家互联网公司也为在全国各地的宅家抗疫的学生们提供了一个个跨越时空的互动交流平台。我的好友李兆延老师专门从事现代教育技术研究，我也喜欢新模式，美国大学的授课方式在这个方面起步比较早。
经过四五天的努力，到2月23日中午的时候，我基本上在电脑中把以前的教学视频、PPT、教学大纲、学生作业等都上传到资料栏目，勉强熟悉网课平台的模式，但有的版块还是要经过几次反复操作才基本明白是什么意思。我用手机拍了网课平台上三门课程封面图，发给学院分管教学的副院长范佳，让她过目审阅，并留言：“范美女，我的网课建好了，请指导。明后天正式给学生们上课时，由于是第一次使用，为保万全，我把QQ、课程中心网络和网课平台这三个都登录，请放心。”过了几分钟，范副院长回信：“王老师，你准备充分，没有问题的，肯定成功！”教研室主任王万洪也在微信上点赞，为我竖起大拇指，他开玩笑地说：“我们的《写作与沟通》都调到第五周以后或者第九周以后的周六、周日的晚上，只有你一个人按课表从第一周在上哦。建网站辛苦了！如果这个疫情到第五周以后都还没解除，大家就只有搭乘你的网络平台车来讨饭吃了……”
2月24日，星期一，西华大学春季正式行课的第一天，行政楼里的边慧敏书记、费凌副校长亲自带队，教务处的领导和其他值班人员都齐聚小会议室，监督新学期首日网课情况。一张西华领导的照片几分钟后就传到了我所在学院微信教师群里，我心里一惊：“真是抗疫期间啊，大家各司其职，西华的网课也是顶呱呱的嘛！”我再顺势关注教学群，已满满的有500名成员啦，各位老师正在咨询不同的操作问题，我已有四百多则未读信息。“这如何看得过来啊！”我自言自语，“不看又觉得心里歉悠悠的，还是耐心学习和借鉴一下其他老师们的问题吧！”我自个儿劝自个儿，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用手机仔细地阅读。看的过程中，陆续又有人在不间断地提问。教务处课程中心的吴屹老师是群主，网课平台公司技术专员肖昌汉、雷波、曾家才、彭雪梅等和我们西华大学各个学院使用网课平台的老师，自由交流。只见有人问：
“请问一下，学生签到，为什么有的学生始终没有成功，他都点击了好多次的？”
“为什么学生名单导不出来？”
“没法上传录像？电脑显示网络拥堵，请改一个时间段。但我昨天晚上半夜起来上传，也是这个样子的啊！”
“电脑上的选课二维码在哪里呀？”
……
各种具体问题，应有尽有。越精密的技术，要求越高，一个小小的操作失误，都可能引发后面过程的卡壳儿，这也是常态。看一千遍操作手册，不如当面具体演示和亲自动手一遍的效果好，这就好比你学开车，离合器、刹车、油门、方向盘，这谁都知道，《新车使用手册》你看了一遍又一遍，但如果你仅此而已，就开车上路，肯定会吓死人的——自己吓得一身冷汗不说，路人也会被你吓得远远地跑开！网络平台的师生互动也是这个道理，需要师生在具体的教学中体验，实际地来上几次课，大家也就真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网课平台公司的几位老师，不停地在群里给大家解答，又是语音解答，又是文字留言，又是传文件，两三个小时下来，上午也就算过完了。我的眼睛看得发麻，想必他们更累了吧，我得休息一下自己的眼睛。
中医典籍《银海精微》记载有疗目之方，较为可取，其序言中就有这样的话：“夫眼者，乃五脏之精华，如日月丽天，昭明而不可掩者也。……有能静坐澄神，爱护目力，放怀息虑，心逸目休，调和饮食以养之，斟酌药饵以平之，明察秋毫，断可必矣。”似乎就是对今天过度用眼的人们的劝诫，无异乎是一副清凉剂。手机字太小，看久了，太伤目。
我静静地站起来，在阳台上喝茶。不知不觉中妻子已在厨房吆喝着开饭了呢！
午饭后，我到西华苑楼下走走，还是记着网课的事，于是，把手机带在身上。看看水池中的红色鲤鱼，杨柳枝拂过水面，浅浅的鹅黄叶儿告诉小区的人们：“春天早已来到人间！”我坐中间的木亭子上，掏出手机，开学第一天（学生不许提前返校），哪怕是网络授课，也算全校正式行课了。
朋友圈里有2017级汉文3班的李雨帆同学，她说“全国大学生”是凭一己之力挤瘫了超星、雨课堂、腾讯课堂等诸多平台，就别让我们挤在一起上课，还要写心得体会并拍照打卡了吧！并配有一张猫咪慵懒的照片，似乎想告诉人们，孩子的天性总是喜欢不做作业，既调皮，又可爱！2019级汉文3班张泽威同学，是海南省黎族人，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刻，他在微店上卖起了水果，榴莲、椰子、香蕉，全都挂出来，明码实价，比我们四川的店确实要便宜点，商品很有卖相，我留言一则：“下次买水果，就找你比较放心了。”
2月25日，星旗三，下午2：00开始我有两节课《写作与沟通》，这是边书记推行的教改系列课程之一，全校必修，虽只有一个学分，但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教务处曾专门组织了有边书记出席的教师座谈会，我参加了前后二天的汇报，王万洪的发言很精彩，人事处长也听得很认真。现在，我提前十五分钟打开电脑，登录好QQ，先在课程群里喝了一声：“同学们，准备上课了哦！”随即有十多个同学在群里向老师问好。然后，我让大家打开课程平台，凭账号密码登录，我又用QQ的分屏模式，让同学们可以看到我电脑屏幕的内容。
时间一到，准时讲课。我从直播管理栏打开平台的第一讲，又打开PPT，按计划给大家分享“写作与沟通概述”。现在，我对着电脑讲，面前只有墙壁和启功先生的“昔闻笔力能扛鼎，旧说文心似涌泉”条幅楹联。我对启功先生的敬仰是在读大三的时候，在图书馆看了先生的《论书绝句》《古代字体论稿》之后不自觉地产生的。
大四报考研究生，我就只选择了北京师范大学的古典文献学专业。遗憾，没被录取，毕业就到了今天的西华中文系工作。2012年夏天，我和妻子牟氏到无锡的锡惠公园旅游时，在二泉映月展览大厅发现这幅字正在拍卖，我内心怀有对先生的特殊情感和对此书法作品的无限怜惜，不管真假，就直接买了下来，带回家挂在家里。网络上课，不比实际课堂，讲了五六分钟后，我不知道同学们究竟听得如何，停了停，看看同步的QQ群聊天反馈情况。交通运输专业的同学王超、龙岗都有留言：
“老师，我用的手机，听得清楚。”
“我不知怎么签到，手机上咋找不到地方呢？” 社工文昕雨说。
产品设计李改改、法学董琴等七八个同学也在询问。于是，我只有暂停计划的课本内容，教大家一起在平台上重新再发一次签到，并用鼠标告知大家签到的路径。这个很关键，不然老师也无法管理课堂。我对平台也是边学边用，第二次重设签到方式。出于好奇，我改用位置签到模式，大家好了解一下网络上位置签到与平时在课堂里坐在教室上的位置有什么不同。
我又上了十多分钟课，只听到QQ群有哪个家长在唤鸡、鸭，又有婴儿哭啼声——同学们都笑了！群里又听到大家互相嘻笑的声音……这时，计算机专业的蒋明桃留言提示我：“老师，叫大家把自己的麦关了，或者你把群员都禁言。”我很乐意采纳这个建议，马上以群主的身份开始管理。
又过了一会儿，具体是多久，谁也没在意，QQ屏幕上突然多了一个女生戴着耳机唱起流行歌曲来。我清楚地看见她额头上的刘海，红色的毛线衣与浅黄色羽绒服齐领口处都可以看见。同学们又是一阵欢呼！有人认识她，就直呼其名地调侃；有的不认识，只是在留言框上打了一个字：“嘘！” 有的干脆只有两个符号：“？？”三秒，仅有三秒，这个女生就发现自己露脸了，立刻隐退。我也被逗乐，忍不住又要告诫大家——认真听课，不要开小差，不要做与课堂内容无关的事情。鉴于此，我觉得有必要互动一下，检测同学们是否在认真听讲。
上周备课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些情况，只是单纯地把知识融入PPT中，而现在，我得临时设计一道题：
“请问元稹诗中的玄宗，叫什么名字？”
我在平台的“活动”栏中开始发布这个抢答题，虽比较简单，也把分数设置为第一名得5分、第二三名得4分、其他参与者皆得2分吧。刚一发布才两秒钟，就有51位同学抢答成功。同学们又在群里讨论开了：“这是拼网速啊！”“王老师，我比抢红包还快，可还是没得到金牌。只有得2分的命了。”“老师出题时，不能让我们都看得到你在电脑上打字，要超级难的，才有挑战性！”可见，同学们都是很认真的。休息了一二个月，精神正足，早就想投入到火热的学习之中！
两节课一晃而过，我才发现大家都忘了课间休息。
晚上七点，我继续给另外的班讲《孙子兵法与谋略学》课程，有了白天初次网课的经验，这次心里要踏实些。
我讲到《孙武与孙子兵法》的时候，让同学们抢答：“中国历史上，哪几位人物被老百姓看作是智慧的化身？”一道题过后，同学们纷纷要求再来一题，18级化工专业的邓江海、机械制造专业的聂胜皓，居然直接用视频喊话：“王老师，我们要求再来，出难一点哈……”同学俊朗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眉目之间，闪动着天真纯朴的笑意。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读大学的情境，也是这个年龄阶段，有时候，我独自在校园的树下看书，翻阅《武经七书》，虽然文学院没有人研究《孙子兵法》，但经典作品不以人的专业分类而被后人忽视，我有我自己的爱好，我也有我自己的读书标准。尔古子朵、邓佳莉、刘玉婷、朱洪等同学的附和，一浪高过一浪，老师不给大家再来一轮抢答，就是众矢之的了！我估计，任何老师备课都不会设计出这个情境吧！
同学们的激情与要求，老师是必需尊重的。于是，我略为思索，又在线给全班出了一题：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句名言是出自《孙子兵法》的哪一篇？”
新一轮的参与又掀起一阵狂潮，也是只有两秒钟，七十八名同学都抢答了。我看见同步的QQ群聊天栏，有一位同学发了个暗笑的表情，另二位同学跟着在后面道破天机：“王老师，这题还是不够难！大家可能背诵不了原文，但都知道找度娘……”原来如此，信息时代，无所不知啊，我与诸君会心一笑！
时间过得太快，我一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喝，就又该下课了，大家互相话别，在QQ里祝福晚安。繁忙的一天就在关闭电源的按键时正式结束，客厅的钟摆，已指向九点整。
我家小子，坐在我背后，旁听我讲课，但我居然不知道！我起身离开椅子时，鼎儿在叫我，才发现他小子一直站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盯着我的课件和桌子上的书。
明天是2月26日，星期三，上午我还有四节课，汉语言文学专业三个班的同学等我讲解《诗歌写作》呢。
我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阳台上，推开窗，一轮新月如钩。红光镇北大街上一片寂静，校园的怀诚湖倒映着西华记忆那一排灯光，水车早停止了转动，朦胧的月光，祥和而且安宁。我突然又担心起武汉的疫情来了，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朋友圈刚发布的抗击疫情最新动态。
真心地感谢同学们在家里仍坚持网络学习，真心地希望这次疫情尽快结束。
美丽的校园，已是鲜花盛开，我只盼望着、等待着全国各地的“西瓜籽”们早日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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