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的傍晚收到先田兄寄来的沉甸甸的三册大书,立即在微信上发布“晚间新闻”今日得书:史上第一部《安徽文学史》,赢得众多朋友点赞与喝彩。
作为从安徽走出来的学子,我从事古代文学教学与研究数十年,对安徽文学也略有所知。然当我捧读起这部文学史时却仍惊讶不已,宛若置身黄山翡翠谷,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没想到安徽文学竟如此丰富多彩。
陈独秀曾有言:“文学者国民最高精神之表现也。”由此引申则知文学史是国民之精神的历史灵魂的历史。透过这部《安徽文学史》,我们可认识安徽的文学形象。皖人自古“敢为天下先”,从先秦的“南音之始”,到建安诗风到汉乐府《孔雀东南飞》到《儒林外史》……在中国文学史的谱牒上有着诸多的第一人、第一次,如那天柱奇峰虽常在云雾中却有不可掩失之美。透过这部《安徽文学史》更能了解安徽的文学性格,从老(子)庄(子)到“五四”的陈(独秀)胡(适),皖人总是既理性又激进地挑战着主流文化,让中国文化/文学多元共通、多彩纷呈;如果说老庄在儒道互补的传统文化结构中占据了几乎半壁江山,那么陈胡推行白话文运动改变了中国千年文化传统的历史走向,让古老的中国终于踏上现代化进程,被视为中国文化/文学史上的“哥白尼革命”。
其实中国文学虽源远流长,而现代意义的文学史却出现甚晚,迄今不过一百来年历史。国人所撰中国文学史不下千部,除少数专家所撰专史如王国维之《宋元戏曲史》、鲁迅之《中国小说史略》堪称经典之外,多数为陈陈相因,千人一面之物。于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重写文学史”的呼吁。直到1996年前后复旦以“人性的发展”为线索所撰《中国文学史》,才一新人耳目,从此诸家纷起,迎来了中国文学史之多元写作时代。地域文学史亦应潮而生,于是也有了第一部《安徽文学史》。作为安徽文学史的开山之作,不仅须“特立独行”:搜集甚勤,取材甚精,断制也甚严谨;更要“体贴入微”:对相关作家作品之艺境作出精准评价。煌煌巨著,其首创之功不可没。
而作为此项工程的主编,不仅要有学术勇气,更要有坚实的学术功底。现任两位主编唐先田、陈友冰都是著述等身之大咖。相对而言,陈先生长于古代文学尤其是唐诗研究,唐先生长于现代文学尤其是当代小说之研究。我对两位主编都有过请益,相对而言,与先田先生交谊更深。
先田先生与我同乡(而且都是宿松东乡人,东乡乃富饶之地读书人相对多些),他长我几岁是我双重学长。同为宿松中学、安徽大学校友,他高中毕业时(1963)我才初二,他中文系毕业时(1967)我刚高中毕业,其实我们在校期间并无交集。只是在宿松文曲星的传说中拜读过他的处女作《秋光壮丽》(宿中语文组编《习作》1962年10月创刊号);好像是1969年夏我在修补地球时,才与这位学长首遇于政策兄的陋室。上大学时我则常在周末与皓明或长华到唐府去打牙祭兼聆听其高论。
当然我们远非仅为聊友,几十年来先田先生只要有新著都会寄我,我又成为其忠实的读者。先田先生是个多面手,他送我的书中有杂文集《寻我生活主旋律》《红豆集》等,有随笔集《随意集》《追求和谐》等,有文论集《文论长短录》等,有人物传记《鲁彦周评传》,有《中国散文小说简编》《20世纪末中国文学颓废主义思潮》等文学史论(其实他早年还有小说创作《五分与七分》)。而今集中浏览,终对先田先生之学术形象与学术性格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有着创作的实践,故在文学评论中更能体验作家创作之甘辛;他直面生活中的非主旋律,故在文学理论领域寻找文学的主旋律;他对安徽作家多有跟踪考察,尤对鲁彦周、潘军等作家情有独钟(除《鲁彦周评传》外还编有《潘军小说论》);他与安徽几代作家交朋友,尤其在石楠等作家被侵权时他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他不仅对安徽文学知根知底(他主编了若干安徽文学之汇集),对中国文学尤其是散文小说也有着宏观的了解,因此能掂量出安徽文学在“大中华文化的传承关系和邻近的吴楚文学、齐鲁文学的相互影响,探究安徽文学的发生发展及创新规律,并揭示出安徽文学在中国文学中的地位、作用及对中国文学的独特贡献。”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先田先生数十年之努力与积累,告诉我们:世界是给有准备的人预设的。于是他水到渠成地成了首部《安徽文学史》之主编。打造一部超百万字的巨著难免有不完善处,自2013年首版之后他们又经过几年的打磨,到2019年又出了修订本。我相信他们会再接再厉精益求精,使这部《安徽文学史》不断向莲花峰之高度迈进。
先田先生年过七十,按千年前杜甫的说法为人生七十古来稀,按当今时尚的划分则还在人生的秋季。这让想起他的处女作《秋光壮丽》 :
春天是万物滋生,蓬勃生长的季节;
秋天是果实累累,成熟丰收的季节。秋天自然不像春天,但它却像春天一样使人迷恋,使人神往。秋天是秋收秋种的时日,人们将收起丰硕的果实,播下黄金的种子也播下黄金一般闪金的希望。
没想到这处女作竟成为其人生之预言。他对此或始料莫及,却为我之拙作预设了标题,曰:秋光壮丽说先田。
(《安徽文学史(修订版)》(3卷本),唐先田、陈友冰主编,安徽文艺出版社2019年5月第一版)
(石钟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