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养生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游戏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9年12月25日 星期三

    享受文学图书带来的头脑风暴

    贺绍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12月25日   15 版)

        文学是我读得最多的图书种类。读文学书籍的目的首先是得到一种精神消遣。特别是小说,故事如果吸引人,一读就放不下,废寝忘食也是有可能的。这样的快感大概是其它娱乐都无法体会到的。但我更愿意读那些有创意的文学图书,因为它的创意会给你带来不大不小的头脑风暴。在这里我想挑三本这样的文学图书与大家分享。

        第一本是阿来的《云中记》,这是一部长篇小说,写的是汶川大地震后,受灾的云中村在震后全村活下来的人都迁移到安全地方,在移民村生活得很好。若干年后,云中村的一位祭司阿巴执意要返回云中村,去给在地震中死去的亡灵招魂。但一场山体滑坡来临,阿巴和云中村随着巨大的滑坡而消失。阿来以这样的构思重写汶川大地震,思考的是关于生与死的文学的重要主题,但在阿来的沉思中分明给主题加入了新的内涵。这就是生态意识,阿来是站在生态文明的高度,将生与死的问题置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去认识的。在阿来的书写中,生与死不仅关乎人类,也关乎大地和自然。人类的生死是与自然的生死相沟通的,人的情感也就会移植到自然草木的情感上去。但他也没有因此彻底否定工业文明,而是既对人类的过去的行为有所批判,也对未来的文明充满期待。我被《云中记》深深打动,我以为,这才是一部真正的生态文学作品。由此在我头脑中刮起了一场关于生态文学的头脑风暴。现在很多作家都声称自己写的是生态文学,但不少生态文学只能算是伪生态文学。比如生态主义的核心是要批判人类中心主义,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否定人的主体性和自主性。我们不能以为人类不能成为中心了,就以其它的东西做中心,比方有的提出以地球为中心,或以大自然为中心,甚至要以宇宙为中心。其实,以人类之外的任何一个对象作为中心都是不成立的。所谓中心,是指以谁作为出发点和价值标准。比方以地球为中心,就应该从地球的客观规律出发,地球的客观规律不能承载数量巨大的人类,那么我们人类是否就要服从地球为中心的要求,把现在的人类减少几个亿呢?我们要建设一个美好的大自然,什么是美好,是人类眼中的美好。对于大自然本身来说,并不存在美好与恶劣之说,无论是绿树成荫的大森林,还是飞砂走石的大戈壁,都是大自然的一种存在方式。而对于人类来说,大森林和大戈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存环境,尽管人类也能够在大戈壁中艰难地生存下来,但显然人类更愿意在大森林般的生态环境中生活,因此人类将大森林般的大自然称为美好的大自然,将大戈壁般的大自然称为恶劣的大自然。这就是说,当我们说美好的大自然时,其中已经包含了人类的眼光和人类的选择了,体现了人类的主体性。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从根本上说不是“中心”这个词,而是“主义”这个词,当我们把人类的眼光和选择主义化时,也就是把人类完全孤立了起来,把人类的价值标准绝对化。生态意识的觉悟使我们纠正了绝对化的观念,懂得了人类与大自然是相互依赖的关系,但是,我们纠正绝对化观念时,也不能走向另一种绝对化,即完全放弃人类的主体性。生态文学应该是将生态主义与人本主义有机结合起来的文学,是将人道主义推进到更高层次的文学。《云中记》就是一部高扬人道主义精神的生态文学作品,因此它是真正的生态文学。

        第二本是邓一光的长篇小说《人,或所有的士兵》。这本书在我头脑中刮起的是一场关于恐惧的头脑风暴。恐惧来自小说对于战争灾难的书写。邓一光善于写战争,他的《我是太阳》《我是我的神》书写了战争中的英雄主义精神。但《人,或所有的士兵》明显看出邓一光战争书写的变化。这是一种从战争思维转向和平思维的变化。以战争思维看待战争,只是看到战争的表层;而从和平思维看待战争,看到的是战争的内核。当邓一光处在战争思维阶段时,他关心的是人类如何在战争中经受锻炼的。但战争与和平的问题一直纠缠在他的心中,他坚持一点,战争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和平。现在,他从和平思维的角度去思考战争与和平的问题,便越来越意识到战争的破坏性,这使得邓一光的心绪越来越沉重,因为他发现:“人类却在短短30年中,在两次全球战争中让自己建立了几千年的文明之杯粉碎掉,在一地的碎片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罪恶。”在邓一光看来,恐惧是人的天性,人应该从天性上说就是恐惧战争的,但人们以种种理由掩饰内心的恐惧。小说主人公郁漱石是第一个公开承认恐惧的人。因为恐惧他才对战争的破坏性有更清醒的认识。但可贵的是,郁漱石并没有恐惧而趴下,人性之善使他在战争中战胜恐惧,成为战俘营中一名和平的天使。而邓一光最大的恐惧则在于,今天的世界并没有充分意识到战争的危害性,这也是他写这部小说的最大动机。这部小说给我最大的震撼则是,在今天的文学空间里,和平主义的气息是多么稀薄!

        第三本书是理由的《荷马之旅:读书与远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年6月出版)。这本书是作者记述他是如何阅读荷马史诗的。荷马史诗是一部影响深远的文学经典,理由的这本书则在提醒人们,我们应该如何去阅读经典。于是它在我的头脑里刮起了一场关于经典化的头脑风暴。学者们虽然对荷马史诗的解读是全方位的,但在这种解读中荷马史诗的文学性消失了。理由决定找回荷马史诗的文学性,于是他沿着荷马史诗的路线对爱琴海周边做了一轮又一轮的踏访。一次又一次的希腊旅行帮助他加深了对荷马史诗的理解,解开了他阅读中的疑惑,但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疑惑。然后他写了《荷马之旅:读书与远行》。理由的经验告诉我们,阅读经典必须是细嚼慢咽的阅读,它与浅阅读、快阅读或碎片化阅读无关。它也是一种不带功利的阅读。阅读经典还需要调动身上所有的感官来阅读。古人所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其实也包含着这一层意思。这就是为什么理由在他快80岁的高龄,竟不顾一切地背上一个双肩包,带上考察提纲,几次远赴希腊去寻找荷马的踪迹。当然,调动所有的感官,并非是指简单地用视觉、听觉、嗅觉等去体察书中的情景,而是指全身心地去感受和体验。当代文学经常被人们批评还缺乏真正的高峰。为什么缺少高峰,可以找出很多条理由,而我以为其中有一条理由就是当代作家不善于阅读,尤其不善于阅读经典。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