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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9年12月25日 星期三

    霍金、勾践剑、南美文学:我的 2019阅读

    江晓原(上海交通大学讲席教授,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首任院长) 《 中华读书报 》( 2019年12月25日   15 版)

        在这样例行的年终回顾文章中,遍举自己一年中的阅读书目,既无必要,也乏趣味,所以我尽可能拣有价值有意思的部分,在不同场合和大家分享。

        2018年3月14日,史蒂芬·霍金(StephenHawking)去世的消息传出,我和穆蕴秋2011年联名发表在《上海交通大学学报》上的长篇论文,被眼明手快的公众号编辑改名“霍金的科学遗嘱——上帝、外星人与世界的真实性”,半小时内推送出来,立成该公众号“爆款”文章,两天之内至少被24家公众号或App转载。那篇论文中我们认为《大设计》可以视为霍金的“学术遗嘱”,现在看来是对的。

        最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推出了《十问:霍金沉思录》中译本,仍由霍金的“御用”中译者吴忠超译,也被称为霍金的“遗著”。其实本书内容来自霍金的个人档案,并非霍金生前写定的作品。不过书中这些内容,和霍金生前已经发表的有关言论印证一下,倒也没见什么矛盾之处,谓之“遗著”亦无不可。

        书中霍金解答的10个问题如下:上帝,宇宙开端,外星文明,能否预测未来,黑洞,时间旅行,地球环境,外星殖民,人工智能,展望未来。

        有些问题霍金有明确答案,比如:上帝是不必要的,“大爆炸之前”是不许问的,时间旅行是不可能的,地球环境的前景是暗淡的,接触外星文明是非常危险的,进了黑洞是要万劫不复的,对人工智能是要警惕的。还有些问题只能模棱两可,比如:预测未来理论上是可能的但实际上太难了,外星殖民是遥远的事情,人类未来的希望可能在聚变核能。

        总的来说,这是一本作者著名,话题高大,内容轻浅的时尚读物,宋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句,意境约略近之。

        谭德睿教授是国内冶金史方面的前辈权威,多年前他赠我一册《考古学报》(2000年第1期),里面载有他和科研团队的研究成果“东周铜兵器菱形纹饰技术研究”长文,这是一篇力作,连同图版凡40余页,堪称洋洋大观。不过说来惭愧,这篇长文我一直没有仔细拜读,直到今年春天,因为要写关于越王勾践剑的文章,才下定决心将此长文从头至尾研读了一遍,不禁大为叹服。

        越王勾践剑号称“天下第一剑”,它带着满身谜案,跨越2500年的时空,今天仍然锋利无比,而且毫无锈迹,当然会引起历史学家和冶金史专家们的极大兴趣。最大的谜案则是剑身表面神秘的菱形纹饰。但因系国家一级文物,有损检测是绝不允许的,而无损检测能够获得的信息又远远不够,所以越王勾践剑的铸造工艺之谜长期困扰着学者们。而谭德睿教授领导的研究团队,找到了从侧面突破无损检测局限的办法——他们获准对上海博物馆所藏东周时期青铜菱形纹饰剑的一节残段进行有损检测,由此打开了全新的局面。

        在谭德睿团队的研究报告中,将剑身称为“基体”,再将剑表面区分为“纹饰区”和“非纹饰区”。他们的检测和化验表明:纹饰区和基体是一次共同铸成的。那段残剑基体成分的重量百分比是:铜79.46%,锡19.02%,铅0.76%,当然还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其他金属成分。这样的比例在当时的青铜剑中属于常见情形,因此有理由认为越王勾践剑的基体成分也是类似的。

        不过先前认为越王勾践剑铸造时剑体上就有“内凹菱形花纹”的推测被否定了。因为谭德睿团队研究的结果,认为“非纹饰区”是某种奇妙的表面合金化技术形成的效果。

        用现代冶金铸造技术的眼光来看,一共有六种工艺有资格成为越王勾践剑表面非纹饰区合金化技术的候选者:铸造成型法、表面激冷法、表层合金化、擦渗工艺、热浸渗工艺、金属膏剂涂层工艺。谭德睿团队对这六种工艺都进行了实验,最终确定只有“金属膏剂涂层工艺”能够产生和东周青铜剑表面纹饰相同的效果。

        该工艺的概要是:将比剑身基体含锡量更高的合金粉末制成膏剂,均匀涂在剑身基体上,然后细心刻划出纹饰(将纹饰区的膏剂刮除),再入炉加热一段时间后取出,磨去表面氧化层,即可获得菱形纹饰——纹饰区呈与基体同样的黄色,而非纹饰区则呈白亮之色。

        但此时整个剑身纹饰的颜色,还不是我们现今在越王勾践剑上所看到的。此后进行的腐蚀实验表明:越王勾践剑菱形纹饰原来应该是黄白相间之色,但因埋藏于含有腐殖酸水溶液的土壤中,在腐殖酸作用下,剑身表面才变成我们今天在越王勾践剑上看到的色泽。

        不过,这个推测的工艺方案中,仍有一些环节是不确定的。无论如何,迄今为止,并没有人能够复制出一柄和2500年前一模一样的越王勾践剑来。

        对于南美文学,因和自己的“术业”无关,我涉猎甚少,只稍稍亲近过智利的罗贝托·波拉尼奥,收集了他的10种作品。

        我十几年来一直担任一年一度的深圳“十大好书”评委,评委每年都会奉命阅读一到两种书,并在终评会议上向其他评委介绍所读之书,这种介绍往往对所介绍的书能否入选“十大好书”有相当大的影响。今年工作人员让我选书时,只剩下四五种了,没有一种是我熟悉的,于是我随意选了《女俘爱玛》([阿根廷]塞萨尔·艾拉著,赵德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只是因为这个书名我看着顺眼。书快递过来,我一看是一本仅11万字的小说,感觉这书也没有“长成十大好书的样子”,估计在30种入围之书中,也就是给“十大好书”的红花起个绿叶衬托的作用,就没太上心,往行李箱里一塞,准备在去深圳的路上看完就完成任务了。

        等到了机场候机厅坐定,我开始看这本小小的《女俘爱玛》,不料很快就被迷住了,一口气往下读,感觉十分酣畅,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阿根廷小说作家塞萨尔·艾拉出生于1949年,迄今已出版80余种作品,波拉尼奥认为艾拉是西班牙语文坛上“为数不多的最优秀的作家之一”。难怪《女俘爱玛》轻易就迷住了我,原来这是艾拉的成名作。书中描绘的阿根廷潘帕斯大草原上的蛮荒风情,充满了力度和鲜明大色块的感觉,许多场景和故事情节对今天的中国读者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比如一米多长的土拨鼠、人们活吃土拨鼠幼崽内脏、女俘成为在军官和印第安人之间随意流转的财物、军官对士兵的犒赏就是让他们晚上去押送的女犯人那里纵欲等等。在这样人命如草芥如蝼蚁的人间地狱中,并没有什么姿色的女俘爱玛,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竟然活了下来,而且最终还能让自己过得不错。虽然没有紧张的故事情节,艾拉平静的、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叙事,还是能够紧紧抓住读者,这真是一种过人之处。

        在深圳的终评会上,我如实向评委们陈述了我对《女俘爱玛》的感觉和评价。最终,这本不起眼的小书居然高票入选了2019年度“十大好书”。这个结果,无疑是我2019年阅读生活中令人愉快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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